聽船家說,這居然是浮壁城七年來的第一場雪。
坊間有流言。
“若得浮壁一夜雪,天地拜我不拜君。”
如今看來,這個“君”指的便是徽陽朝皇帝。
而這個“我”,就是那個即將登上皇位,縱覽天下的人。
走過一片湖的時候,湖上的回廊中有幾個人正在品茶,賞雪和對弈。
薛憐禁不住停下腳步,他好像看見了一張有點熟悉的面孔。
對方倒是先認出了他來。
“薛公子,好巧。”
薛憐有些錯愕,還以為是剛才自己喝多了。
“太子?”他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人,不太確信。
蕭容微笑著,目光落在他手提的酒壺上:“看來薛公子也很喜歡老陳家的陳釀。”
薛憐也笑起來,淺酌幾口後讓他的臉上有點泛紅,身上也多了些暖意。
他問:“你怎麽……”
欲言又止,不知從何問起。
蕭容:“我一直知道公子來了浮壁,不過一到冬天,我這雙腿腳就疼得厲害,所以才沒上門拜訪,還望公子見諒。”
“太子言重了。”他說,“我是好奇你怎麽也會來這裡?蕭老板他……”
這事兒根本沒有聽蕭渙提起過。
“其實我與四弟……也不曾見過面,這也挺好,他估計也不想見到我。”蕭容主動開口,說明了一切。
原來這兩兄弟關系也不好,難怪他不曾從蕭渙口中聽到蕭容的任何事情。
但他記得,蕭容和蕭渙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這輪椅好像是玄機閣的。”
薛憐注意到他的輪椅,正是前些日子那個買家定做的那一把。
蕭容低頭看了一眼,繼而苦笑:“是我托人幫忙買的,他不想見我,我就盡量讓他清淨些吧。”
這時,一旁有人問:“蕭公子,你還來不?”
“不了,我跟故人聊聊。”
那人點頭,然後伸長脖子朝廊亭外喊了句:“周老二,你怎麽動作這麽慢?”
“來了來了!”
一個年近四十的男子端著個大白瓷盤子走到回廊裡來,將手中的東西順手擱在石桌上。
其余下棋的人都湊了上去,拿起被蔞葉包裹的青果,丟進嘴裡嚼了起來。
“哎?”男子看向一旁的蕭容和薛憐,“蕭公子,你們二位可要來上幾顆?”
蕭容連忙婉拒:“多謝周大哥,我前些日子吃了兩顆,胃疼難忍,今日就不吃了。”
薛憐看見被蔞葉包裹著的,正是青色的檳榔,瞬間也抿起了唇。
這玩意兒,他一向不喜歡。
但是男子哪裡去知道這些,甚至還熱情地拈起一顆遞到他面前來:“這位小公子倒是面生,是蕭公子的朋友?”
“……是。”
“聽口音,不是西玨人?”
“……嗯。”
“那可太巧啦!這外邦人來我們這兒,必要吃這兒的特產——包葉檳榔!來公子,嘗上一顆,包你愛不釋口!”
薛憐痛苦面具,堪堪躲過:“不不不用了,多謝好意,但我吃了這個也會腹痛,實在抱歉。”
“嗯?”男子狐疑地在他和蕭容臉上打轉兒,然後垮起了臉,“胡說,自千年前我們祖輩就開始吃這個,怎麽也不見像你們這般小疾大病的?”
“……”薛憐淺笑著不說話。
都吃成少數民族了,你心裡沒點數嗎?
第59章 飲鴆止渴
回廊中的人繼續賞雪聊天。
聊著聊著就提到了他們英勇善戰,一舉進攻徽陽地界的世子殿下。
宋玉負居然算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豪傑。
薛憐從他們的口中聽聞,他又屠了哪個城,又殺了多少人。
沒一會兒,他就朝蕭容告別,起身離去。
蕭容見他臉色不太好,也沒強行挽留。
大雪初停的這日。
宋玉負登基為帝,改國號為“魏”,年號“南康”。
徽陽與西北草原連月混戰的局面,徹底宣告結束。
天下各城門上都張貼了詔書,關於天下易主這件事,城中議論的沸沸揚揚。
估計大多人都想不到,最後成為天下之主的人,會是曾經那個身微言輕的西玨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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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皇城。
長平殿外,文武百官叩拜新帝。
這其中,還有不少是徽陽的前朝遺臣。
民間對新帝的這般做法議論紛紛,但又實在不敢聲張。
因為坊間傳言新帝生性喜愛殺戮,整個徽陽除了能收為己用的朝臣,其余都被滅口斬草除根。
大典結束之後,宋玉負就回了宮殿,褪去一身玄金龍袍。
顯得身形瘦了許多。
“殿下,現今天下大赦,四方百姓也安定下來了。”
慕瑛從殿門外走進來,將手裡的民詔呈給他。
他聞聲接過,翻看了幾眼後,道:“天下百姓安定,確實少了不少麻煩。接下來,你就先去把那件事完成了。”
“殿下。”慕瑛猶豫不決,“雖然外面逐漸安定,但朝中還是處於割據的局面,屬下覺得還是應……”
宋玉負眸色漸冷,沉聲問道:“如今我做了新皇,你倒是不聽命於我了,是嗎?”
“屬下不敢。”
“那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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