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聲音響徹大殿。
所有人都狐疑地順著天子的目光看過去,然後落在了薛憐的身上。
異域舞姬,身段不錯,眼神也勾人。
就是……舞技太差了些。
大臣們驚詫地相互對視了幾眼,不是說皇上獨愛皇后嗎?
這才新婚之夜,就看上別人了?
天子悠悠轉著手裡的夜光杯,意味深長道:“這舞姬的舞姿奇差,朕想看看,他是怎麽混進這魏宮的。”
眾人唏噓。
薛憐遲疑了一瞬,便抬步走上前去。
待近。
不等他有所反應,宋玉負就一把攬過他光潔的腰肢,帶進懷裡。
深紅的葡萄酒傾倒在他的胸前,徐徐暈染開來。
宋玉負眸色漸深,握著腰的指尖覆在那顆紅痣上,舍不得離開一寸。
幾秒後,他才伸手去揭懷中人的面紗。
薛憐下意識避開。
手落了空。
然而下一秒,身旁的侍衛拈起一朵梅花直直飛過來,面紗毫無預兆地被打落在地。
他抬頭,與眼前的人目光相撞,近在咫尺。
就在宋玉負眼底波瀾驟起,想開口的時候,他卻袖口一動,露出一把軟刀,穩穩沒入對方的腹部。
堂下的眾人看不清狀況。
還在想陛下和這舞姬到底在聊什麽?可以大眼瞪小眼這麽久。
唯獨眼尖的侍衛臉色大變,連忙抽出佩刀。
宋玉負示意他別過來。
然後抬起手,緩緩摸上薛憐的臉,認真地看著他,低啞道:“……你消瘦了。”
薛憐不說話。
因為直覺告訴自己,他這次明明有所防備,是可以躲開的。
宋玉負的心口開始泛疼,但還是笑著:“手法比上次穩了不少,力道也大……哥哥,手疼不疼?”
說完,眼底漸漸起了水霧,眼尾越來越紅。
薛憐面無表情,奮力拔出軟刀:“……瘋子。”
聽聞這個稱呼,宋玉負卻了然一笑,不去顧鮮血淋漓的腰腹,而是伸手抱住他。
在眾目睽睽之下。
薛憐面色難看,想要動彈,卻聽見他的聲音傳進耳蝸裡。
“別動,他們會認出你的。”
嗓音溫柔低啞,卻是赤裸裸的威脅。
只要他回頭,所有人都會看見他的臉,徽陽朝的前臣也會認出他。
他果真不動了。
很快,宋玉負就漸漸松了力道,盡情貪念這片刻的靜好。
他很疼啊,可是他更怕眼前人的出現只是一場夢。
那樣,他真的會死。
忽然,一道白衣從簷外出現,倏然點腳飛上台基。
一把從他手中帶過薛憐,極速消失在殿門外。
堂下有人驚呼。
宋玉負臉色驟變,目光狠厲而痛苦,陰冷的聲音夾著明顯的慌亂。
“追!紅衣活,白衣死。”
“遵命!”
第62章 紅帳香
蕭渙帶著薛憐飛過樓閣,停在了一處靜謐的假山後面。
“你走吧。”薛憐輕聲道。
蕭渙不解,又有些氣憤:“你還想回那個魔窟?”
他卻只是搖頭。
“你們本就該是自由的……我不一樣。也許是我不配,如果皇宮生來就是魔窟,那我生來就是它的俘虜。”
逃不掉的。
只能同歸於盡。
蕭渙還想說什麽,都被他一一打斷。
見他留意已決,蕭渙隻好歎了口氣,自己先行離開。
很快,假山外就傳來浩浩蕩蕩的鐵甲聲。
一大隊護衛趕來。
輕松將他拿下。
-
月上梢時。
承歡殿內,籠燭高照。
薛憐靜靜坐在階前,衣衫整潔,也沒有鐐銬環繞。
比當初體面了不少。
他想,可能是自己過於順從的原因吧。
偌大的殿內喜燭通明,紅色錦緞懸掛於房梁之間,飄渺朦朧。
梨花木的雕窗上貼著大紅的喜字。
刺的他眼疼。
他的身後是紅紗帷幔的喜榻,泛著淡淡的沉香。
他一言不發地坐著,直到宋玉負推門走進來。
抬眼看去,只見面前的人早已換下玄金色龍袍,身上是一套大紅喜服。
整個人掩映在燭光下,和殿內喜慶的陳設融為一體。
一步步朝他走來。
宋玉負眼底波瀾四起,越靠近,那道心房就越潰敗。
於是他快步上前,張開雙手將眼前的人緊緊摟在懷裡,掩在寬大的喜服之下,想將他揉進自己的骨子裡。
彼此相貼。
還有靠近的心跳,以及交融的呼吸,都在訴說他愛的人,終於回來了。
然後,他饜足般地閉上眼。
他本該將他的腿打斷的。
但卻隻問了一句:“有沒有想我?”
沒有得到回應。
薛憐的肩胛骨被他勒的生疼,但表情依然十分淡漠。
終究還是開口問:“為什麽?”
聞言,宋玉負睜開眼瞧他,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又像是在凝視他的面容。
宋玉負曾設想過無數個他們之間重逢的畫面,設想他會對自己說很多難聽又歇斯底裡的話。
但沒想到他說的第一句,只是簡單的三個字——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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