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山高路陡,幾乎不會有外人進來。
天色已暗,山裡的氣溫驟降,寒風呼嘯吹過山頭,吹得他整個人薄背僵直。
彎彎繞繞之後,他被推進一間昏暗的牢室,差點踉蹌摔在地上。
這裡沒有燭燈和窗戶,只是屋頂上少了一片房瓦,才能勉強有束亮光照亮眼前的情景。
“麻利點兒!”
將士狠狠推搡了一把,催促他往裡走。
他卻咬著牙,一聲不吭地定住身形,不肯挪動一步。
目光落在前方,然後絕望地閉上眼,呼吸急促。
他現在,是在一間水牢裡。
周圍是堅硬的石牆,在幾步之外,是個較深的蓄水池,而水池的下面就連接著狹窄的牢房。
水刑……
這阿蘭亓還真是有法子讓他死。
可是他們之間有什麽仇怨?
“把他關進去!”將士下令。
看管水牢的兩名獄卒得令後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押著薛憐的手臂,將他關進下方的牢房裡。
他死命掙扎,卻被狠踹了一腳。
雙手被頭頂上方的鎖鏈扣住,整個人半靠在牆壁旁,吊著無法動彈。
“放水。”
一聲令下。
薛憐只聽見頭頂上方傳來緩慢的響動,緊接著角落的石道就流淌出水來,漫過他的腳踝,漸漸淹沒他的下半身。
“嘩啦啦——”,鎖鏈聲響徹水牢。
他的呼吸又急又亂,瞳孔驟縮,發了瘋似的扯動頭頂上方的鎖鏈。
就算沒有用,就算他的手腕被硌的通紅,他還是控制不住反抗。
心底最深的恐懼正在侵吞他的神志。
“咳……咳咳……”
很快,水漫延過他的脖子,然後進入他的鼻腔。
窒息感夾雜著恐懼感將他吞盡。
“唔……唔唔……”深沒在水中的雙腿使勁亂蹬,閉氣的他終於支撐不住,張開了嘴,然後大口大口的水灌進肺裡,擠佔最後的空地。
他無助地仰起脖頸。
想要呼吸,但肺部已經完全不能提供一絲氧氣。
這是比高原反應更為致命的酷刑。
每隔一段時間,獄卒就會放掉一般水,然後用鞭子抽醒窒息昏厥的薛憐。
然後幾個時辰後,再次放水,重複新一輪的噩夢。
周而複始。
薛憐絕望地尋回最後一絲理智,他想,自己肯定活不了幾日了。
三日水刑,是他最大的極限。
-
就這樣,薛憐被關在水牢裡,整整兩日。
在他快要徹底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阿蘭亓命人將他帶了出來。
外面日頭正好。
可是他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阿蘭亓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泛白的下巴。
“水刑的滋味如何?”他笑著問。
薛憐費力的抬起眼皮,目光平靜,沒有神采。
更沒有應答。
“不說話?”阿蘭亓笑著,想了想說,“我要你淪為賤奴,在這裡為奴為婢,做天底下最低賤的那個人,你覺得怎麽樣?”
還是沉默。
他的耐心被消磨殆盡,一腳踩在薛憐的手上,重複問道:“孤在問你,做名賤奴怎麽樣?”
薛憐皺緊眉頭,然後清啞的嗓音帶著反諷:“比你這種縮頭烏龜要好些,至少不用躲躲藏藏。”
“真是找死!”阿蘭亓話落,腳上力道猛地加重。
“啊——”他終於承受不住,痛喊出聲,整張蒼白的臉都痛苦的皺在一塊。
靴子拿走後,原本光潔的手背黏著塵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腫。
阿蘭亓居高臨下,欣賞他極端的苦痛。
“看來還是要殺一殺你的傲氣,京城來的人果然都這麽令人討厭。”
“來人,把針拿來,還有墨水。”
第56章 共生共滅
片刻後,便有侍從遞上來筆墨和針。
阿蘭亓拿起那根粗壯的長針,稱歎道:“黥刑,嘖,這還是我跟你們中原人學的呢。果然這種東西,還是用在你們自己人身上最合適。”
“刺字……”他似是在仔細思量,“刺哪裡好呢?臉蛋兒?”
薛憐恐懼搖頭。
“確實不太好,畢竟這張臉刻上字後,確實就不好看了。”他轉念一想,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那還是胸口吧,接近心臟,就刻上‘賤奴’二字怎麽樣?”
薛憐更加恐懼了,他不要。
他不要在這裡被扒掉僅剩的囚衣,更不要讓自己的身體被烙印上那飽含屈辱的兩個字。
“報——”,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個士兵。
“什麽事?”阿蘭亓皺眉。
“世子……世子殿下打進來了!”
稟報的士兵話才剛出口,阿蘭亓就騰的直起身,臉色瞬時難看至極。
他指著薛憐,即刻下令:“將他帶進去,沒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薛憐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被帶進屋裡,身後的侍從將他反壓在窗邊,死死捂住他的嘴。
他只能聽見外面的聲音。
很快,外頭響起兵器相見的廝殺聲,逐漸逼近。
再然後,好像有人勒馬停在外面。
他知道,宋玉負和阿蘭亓在外面劍拔弩張,而他就躲在這裡面不得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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