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先生後悔的同時,心裡也稍稍安定,心想江衝既然是從重光那條線查到自己身上,也就是說別的線他還沒注意到,如果這時候棄車保帥,或許還能有機會。
他定了定心神,很快就有了上中下三策:“既然如此,我也不瞞你,我確實對天下有所圖謀。”
江衝心說真不要臉,先帝那才叫對天下有所圖謀,你這最多就是覬覦皇位。
但他還想套話,不能開懟,得忍著點,“三舅跟我說這個幹嘛?我又不關心這個。”
洪先生是看著江衝長大的,知道這是江衝的實話,“你我結盟,我幫你得到崇陽軍,你幫我奪位。”
江衝臉上冷淡,心說你想得美。
“事成之後封你為異姓王,封地任你挑選。”洪先生又加上一重砝碼,他就不信江衝不動心。
但江衝是真的不動心,一個平陽侯府他都想早點選個世子將侯府丟給世子打理,還封地?那得操多少心啊?
江衝很有自知之明,讓他平叛沒問題,讓他打安伮打東倭也沒問題,哪怕是讓他往西去打吐蕃江衝也有信心,但是讓他操持那麽大一個攤子,別說他,就是換成他爹江駙馬都做不到。
江侯爺假裝動心,遲疑了好一會兒:“不行。”
“哪裡不行?”洪先生問。
“聖上待我不薄,我若為了名利背叛聖上,豈非不忠不義?便是異姓王又如何?我江家子孫世世代代都將背負叛徒的罪名,我自己更是遺臭萬年。”江衝正義凜然地站上了道德製高點,將方才姚管事用來懟他的話照搬過來,“三舅,你不必說了,我爹娘的在天之靈可都看著呢,我不會答應的。”
洪先生:“……”
早知道從前少教他點仁義道德。
下策不行還有中策,洪先生並不指望輕而易舉就能將江衝拉攏到自己這邊來,也做好了慢慢磨的心理準備,“我還有一計。”
“三舅請講。”
要不怎麽說親娘舅呢?
江衝也沒有要三言兩語速戰速決的準備,一是公主府那龐大的家產莫離和章俊一時半會兒清點不完,二是何榮去查抄洪先生留在外面的幾處勢力也需要點時間,他這裡能拖多久拖多久,拖到天亮也沒關系。
洪先生道:“若是擔心背負罵名,不如這樣,你隻當沒這回事,將你爹娘的牌位請回侯府,我會正式辭行,以後我做什麽都牽連不到你和平陽侯府。待我事成之後也會予你高官厚祿,這樣也不耽誤你做忠臣。如何?”
說實話,不如何。
江衝原以為論心機智謀,洪先生至少是和簡相公韓博等人在同一水平線上,甚至還要高於這兩人,但現在看來他居然和施國柱差不多,比自己其實高不了多少,那為何從來聽不見他心裡所想?
洪先生一直緊盯著江衝的臉,見他皺眉,以為江衝在兩種選擇之間猶豫,便十分貼心地加上了附加條件:“若你日後改了主意,也可向我投誠。”
直覺告訴江衝,聽不見洪先生心中所想,其實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但突破口在哪,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
至於洪先生給的條件,江衝想都不用想。
前世已經當過反賊,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轍,口頭上也不行。
“三舅啊,你這兩個選擇有區別嗎?”江衝顯得很是苦惱:“你要造反,我若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和直接背叛聖上朝廷沒什麽區別啊!”
洪先生忙道:“但是你可以不用背負任何罵名。”
江衝:“那不是又當又立嗎?那我成什麽了?”
洪先生:“……”
行吧,是你逼我用上策的。
“算了,我也不勉強你。看著你如今這個樣子,就跟你娘年輕時候一模一樣。”洪先生紅著眼眶笑了笑,“你娘雖是小妹妹,但是論辯才,我們三兄弟都沒有贏過她。這些年,我總是覺得你長大了越來越像你爹,如今看來,還是像你娘多一些。”
江衝懂了,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爹娘就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唄!
江衝佔了先機,所以洪先生沒法威逼,只能利誘,利誘不成又想用公主駙馬的死因來激起江衝對聖上的仇恨,然後引導江衝高舉為父母復仇的正義旗幟,對朝廷倒戈相向?
江衝心情複雜,他從前得是有多蠢才會被這三板斧的伎倆帶上不歸路?
現在意識到自己從前乾的蠢事,迷途知返,應該不算晚吧?
“我娘……”江衝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娘都不在了,還說這些做什麽。”
洪先生神情淒哀,“仲卿,你可知我為何非要將蕭晏從皇位上拉下來嗎?你還年輕,還有大好前途,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上一輩的恩恩怨怨。”
蕭晏是當今聖上的名諱。
江衝作洗耳恭聽狀,雖然聽不見洪先生心裡想什麽,但他已經知道洪先生接下來會說什麽。
無非就是想告訴他長公主和駙馬都是聖上害死的唄!
“蕭晏他得位不正,先帝其實是要將皇位傳給你娘的,被崔氏得知逼迫你娘將儲位讓給蕭晏,蕭晏對你爹娘頗為忌憚,登基之後的寬仁也只不過是表面文章,實則無時無刻不想將你娘置於死地,後來……後來你娘生你妹妹的時候,你爹被調虎離山不在京中,終於被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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