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怎麽負責?”江衝隨口問道。
江文楷嘻嘻一笑,湊過來給他切了片粽子,“聽說你最近練功刻苦的很,你盡全力跟我過過招,我想知道我還跟你差多少。”
江衝這便明白,敢情這貨是想挨揍,這沒什麽不能答應的,江衝答應得毫不猶豫。
“太妃逼婚”這出戲給數月未有新作現世的聖都戲樓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與此類似的各類戲本子相繼出現,直到新入選的禦前侍衛們在皇城司接受完為期一個半月的操練,萬象樓都沒把這出戲撤下去。
原因無他,扮演戲中被逼婚的那個少年實在是太俊了,江世子高不可攀無緣常見,但區區一個戲子還是可以隨意參觀的。
此間,江衝被無數人問過關於此事的感受,實話實說自然是不可能的,因此短短數月之內,上輩子沒半點長進的演技居然有了長足的進步。
中秋過後的某一日,江衝正值休沐,在家教妹妹下棋,重心送來一封信:杜世子邀他尋香閣小聚。
聖都地處青山秀水之間,城內城外名景無數,除了有“四絕”之稱的穆園寒梅、蓬萊仙洲、紫台佔星、瓊光飛雪之外,還有諸如瑤池尋香、玉塔梵音這類的好去處。
在去往尋香閣的路上,江衝心情有些複雜,該來的還是會來。
上回在興覺寺,江衝因為打心底不希望韓博誤會他和未來的秦王妃之間有什麽糾葛,所以沒說實話,他對杜家姑娘雖無男女之情,但二者之間卻是有婚約的。
婚約是長公主在世時和杜家大夫人定下的,只因當時雙方兒女年紀尚幼,便只有口頭約定,互換了信物,並未交換庚帖。
前世就是在這個時候,杜家悔婚,不久後聖上下旨,將杜三姑娘賜婚給秦王作續弦的正妃。
說到底,聖上不希望有著長公主傳承的江衝再添助力;杜家權衡利弊,選擇對杜家更有利的一面;江衝希望借助杜家的根基融入八大家,都無可厚非,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若他沒記錯,今日其實是杜景華向他提出退親的。
“世子,杜世子在坤六。”一名其貌不揚的小管事見江衝進了正門,連忙上前低聲道。
“知道了,不必伺候。”江衝擺擺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熟門熟路地拐進坤六,隨口吩咐重明在外守著不許旁人打擾,便推門進了雅間。
門口正對著的是一架蘭草繡屏,屏風上搭著一件女子樣式的鬥篷。
江衝繞過屏風,果然杜家姐弟倆正對坐飲茶。
杜景華放下茶杯,“你先出去。”
“是。”杜寬在嫡出的姐姐面前向來弱勢,欲言又止看了江衝一眼,乖乖退出去了。
“江世子。”杜景華身姿纖秀氣度雍容,雙手交疊於身前,微微側首以示禮節,“請坐。”
江衝在心中不禁暗暗感歎,果然是杜家老太太親手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如此氣度風華,莫說王妃,當皇后都使得。
前世這個時候,他已經準備好提親事宜,杜家姐弟身上的孝期在八月底結束,他原本是打算等杜家孝期一結束便請人上門提親,誰知尋香閣赴宴給了他當頭一棒。
杜景華從身側捧出一個裝飾精美的小錦盒,纖纖玉指推到江衝面前,“此物還你。”
見此事與他預料無差,江衝暗暗松口氣,表面隻作不懂:“此舉何意?”
杜景華道:“待我出孝後,陛下便會賜婚。”
“給誰?”江衝明知故問。
“世子可知,我杜家日漸衰亡的根源在何處?”杜景華抬眼看他,眼底盡是堅定,“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江衝當然知道,上輩子他打定主意起兵造反前收集了不少宮中秘聞,其中就包括杜家日漸衰敗,以及他自己妻妾成群卻無子嗣的原因。
江衝思緒轉得飛快,面上不露一點聲色,“我明白,可並非只有這一條路可選,阿蓴姐姐,我或可幫你。”
前世秦王被貶,杜家雖無影響,杜景華卻從高高在上的秦王妃淪落為庶人之妻,縱使如此,她也毫無怨言地跟著秦王離開聖都。
“江仲卿。”杜景華淡淡打斷他的話,“你須知此事再無轉機。先前,我看中令尊令堂的威望,你看中杜家的根基和我持家的手腕,你若願意,我求母親幫你物色一位門當戶對持家有方的女子。”
“阿蓴姐姐,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江衝輕笑。
“生於高門,可不就要心如鐵石嗎?我自幼仰慕長公主,如今方知,當年下嫁徐太師之子時,長公主未必就是受太后逼迫。”杜景華端起半盞冷茶,“我亦是如此。”
江衝忽地深吸一口氣,收起錦盒,“如此,祝姑娘逢凶化吉,早登鳳座。”
杜景華依舊端坐,從始至終,連表情都未有過任何變化,“多謝。”
江衝轉身離開尋香閣,看著她冷漠的面容,心中竟隱隱慶幸,還好杜家如前世一般主動提出退婚,否則他沒法跟韓博交代。
尋香閣湯茶聞名京都,茶水澄澈回味甘甜,是京中勳貴用來附庸風雅的必備之物。
杜景華輕輕歎著氣,冰涼的淚水自眼角滑落進杯中,苦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到了心底。
“阿姐。”杜寬連忙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瓷杯,又取了帕子為她拭淚,“你別哭了,你若後悔,我現在就去幫你把他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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