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再說話我戳死你。”江衝深吸一口氣,將油燈交給旁人,緩緩握住不足三寸的箭杆,“我拔了。”
“拔。”
隨著老軍醫一聲號令,江衝用力拔出箭頭,軍醫立即將止血的藥粉撒進去,用紗布堵住傷口,手法粗暴果斷,與“軍醫都是獸醫出身”的傳言完全名副其實。
老軍醫處理完傷口,叫人將曹兌固定在門板上不許他亂動,這才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用讚賞的目光看向江衝,“你處理過箭傷?”
“許是我天賦異稟吧。”江衝笑了笑。
當年遠征東倭時,因不熟悉地形,誤信向導指引,遭遇伏擊被困在一個山谷裡,四個軍醫路上死了仨,剩下一個年紀大了手抖,諸如拔箭接骨這樣的力氣活都是江衝代勞。
也因為當時本著“技多不壓身”的想法跟那軍醫學了處理外創矯正骨頭的本事,後來才能在刑部天牢裡熬過那些刑罰。
東南山谷中的火光直到後半夜才漸漸熄滅,天亮前周傅胡一刀等人回到榮州,次日正午曹顯也帶兵歸來。
至此,盤踞榮州數月之久的荊南叛軍主力就此消滅,只剩下些許小股余孽流竄在附近。
因這場仗是江衝自作主張從主帥手裡搶過來的,眾將士在戰場上拚殺時格外賣力,戰後也自然會擔心施國柱秋後算帳。
當然,施國柱的確是準備算帳的。
在江衝攻入榮州城的同時,施國柱就已經察覺到事情有變,即使吳監軍極力阻撓,也沒能完全閉塞施國柱的耳目。
施國柱得知江衝連夜攻下榮州附近四城、又準備進攻榮州,既驚又怒,驚的是江衝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兒竟能在一天之內連下四城,怒的是江衝竟然騙了自己,當即點齊兵馬要去搶奪榮州城。
有一條可以從中軍大營直通榮州城東北捷徑,其中最為崎嶇的一段山路名為“白龍道”,施國柱若要在最短的時間抵達榮州,就非得走這條捷徑不可,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江衝心機深沉,竟然私自備了火藥炸掉了這段山路。
大軍攜帶著眾多的戰車和攻城器械,宛如一條鑽進細竹筒的長蛇,進去容易出來難,等施大元帥從白龍道退出來,繞道大虞關再來到榮州時,黃花菜都涼了。
江衝領著一幹部將若無其事地出城迎接施大帥,甫一見面,不等江衝行禮,吳監軍就已經先親熱地上前拉著江衝感慨:“都說虎父無犬子,這話下官從前還不以為然,如今看來果真不假。侯爺當真是有乃父之風,才弱冠之年便能立此大功,使得全軍上下無不心服口服,假以時日必能成為我大梁新一代的兵神!”
“監軍謬讚了,末將不過是做了自己分內之事,實在當不得這般誇讚。若非吳監軍您鼎力支持,榮州何來今日之安定?”江衝忙道。
吳監軍笑道:“侯爺何須自謙?您的功勞大家夥有目共睹,下官定將平叛過程一五一十寫進奏本,好教天下人知道我大梁出了侯爺您這樣一位少年英豪。”
施國柱聽著他倆一唱一和互相吹捧,怒氣達到了頂峰,偏又當著眾人的面發作不得,氣得面皮紫漲。
施大帥能忍,但他手下的人卻未必,一心腹將領憤憤道:“大軍駐扎兩州交界之地已有月余,大帥為了全殲叛軍主力早已定下作戰計劃,江侯爺為一己私利攪亂平叛大計,可真是少年英豪。”
“這位是?”不是故意挑事,江衝的確不認識開口的這位。
吳監軍道:“李副將,跟隨施大帥六年了,作戰經驗極其豐富。”
這話是反諷,自從上榆一戰至今,大梁已有十二年未有戰事,也正是因此,施國柱才會冒險養寇來獲取戰功。
這位李副將跟隨施國柱六年,其豐富的作戰經驗想必是打口水仗的經驗。
“原來是李副將,失敬失敬。”江衝假裝聽不懂,但在場聽得懂的人卻不少,尤其韓博還十分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來。
“你……”李副將怒目而視。
但韓博兩榜進士出身,天子門下,根本不是區區一介武夫惹得起的,就像施大帥暗地裡恨不得弄死吳監軍,表面上卻還要保持恭敬一樣。
江衝笑著向施國柱拱拱手,態度十分輕慢,完全不如初見時那般敬重,“既然李副將說我為了一己私利攪亂平叛大計,那麽敢問閣下,我從中獲利幾何?”
李副將怒道:“平叛功勞全是你一人所有,還說你沒有獲利?”
“可笑!”江衝毫不留情地嘲回去,反正已經圖窮匕見撕破臉了,還顧忌那麽多幹嘛,“攻下山棗縣的是曹副尉,攻下藥縣的是胡校尉,大虞關和霽縣則是周校尉帶兵攻下,叛軍主力是胡校尉和周校尉合力圍剿,至於我,我不過是生擒了叛軍首領。若在李副將看來,單單生擒一個叛軍首領便能算作是攬盡平叛大功,你將那些奮勇殺敵的將士們置於何地?”
“那你不經稟報,擅自出兵又作何解釋?”李副將說不過他,唯有咬死了擅自出兵這條罪狀才能讓對方吃虧。
誰知江衝卻露出驚詫的表情,“擅自出兵?我當初去中軍請戰時,似乎李副將在場啊!莫非李副將還有個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在施大帥帳下效命?”
“胡說!”李副將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你當時請戰是為攻打大虞關,並非為榮州。”
“說的不錯,我當時請戰隻為攻打大虞關。”江衝搖頭輕笑,“但我在部署攻取大虞關的同時發現其余各縣叛軍防守松懈不堪一擊,我若不抓住戰機一舉拿下榮州,難不成還要等攻取大虞關打草驚蛇之後再另作計劃?我麾下將士性命何其寶貴,可不敢因我一人之過而連累眾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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