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面無表情地聽他哭訴,腦海中浮現出施國柱那張道貌岸然的老臉,左手不自覺地摸上劍柄,殺意凜然。
第56章 春來又一年
傍晚,榮州城東南方向的山谷中火光衝天,滾滾濃煙遮天蔽日。
城樓之上,江衝袖手而立,遙望此刻已化為人間煉獄的方向,直到夜幕降臨。
“白英,你連夜回營傳我軍令,將前鋒大營遷至榮州城外駐扎。然後去中軍稟報施大帥,告訴他叛亂已平,叛軍主力盡數殲滅,賊首收監,請他移駕榮州城。”江衝眼底泛著冷意。
經此一戰,江衝甚至都有些懷疑,前世施國柱究竟是自然死亡,還是有人看不慣他所作所為暗中下手。
不論曾經如何,江衝都不會再讓他有機會手握大權。
白英點了一小隊騎兵去傳令,不到一炷香功夫又急急忙忙地跑回府衙,“侯爺,韓監軍帶人將大營遷過來了!”
江衝臉色微變,急忙放下碗,小跑著迎出去。
府衙外,韓博正指揮著衛隊從身後的馬車上卸下來個上鎖的大木箱,抬眼看見江衝除了灰頭土臉形容狼狽些之外一切安好,遂安下心來,正要開口,卻見江衝沉著臉走過來,“你怎的不等我派人去接?荊南雖已被擒獲,外面還流竄著多少叛軍你知道嗎?還要不要命了?”
韓博:“……”
老婆生氣了怎麽辦?
“我錯了。”韓某人很清楚現在不是探討自己身邊衛隊全都是禁軍精銳的時候,趕緊認錯才是正經。
江衝面色稍霽,“你來做什麽?”
韓博低頭微微一笑,“我料想你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榮州,便擅自做主將大營遷至東門外駐扎,路上還給你撿了一份大禮。”
“是什麽?”江衝看向那個箱子。
不料韓博卻招招手,示意衛隊押著一個中年人上前,“這位是榮州太守翁向平。”
“翁太守?”江衝目光如劍,忽地一笑,“可真是巧了,我這兒還有一位榮州太守,你們二位可要好好聊聊。來人,帶這位翁太守去見祝太守。”
“怎麽回事?”韓博意識到這其中定有問題。
“進來說。”城中叛軍尚未清理乾淨,江衝擔心會有人渾水摸魚,帶著韓博來到守衛森嚴的府衙二堂,叫人將桌上剩飯收下去,重新弄些飯菜來,“祝明此人你還有印象嗎?”
韓博點頭,“你的意思是說,他二人之中有一人冒充榮州太守?”
“正是。”江衝將自己所知關於祝明的遭遇告訴韓博,並問道:“你怎麽看?”
韓博想了想道:“以我對祝明的了解,他多半沒有撒謊,但就算事實如他所言,只怕也逃不過牢獄之災,不過也不是毫無轉圜的余地。你要幫他嗎?”
江衝道:“若他當真清白,自然是要幫的。我該怎麽做?”
“你?”韓博湊到近處,直視江衝的眼睛笑了笑,“你怕是不知道榮州大捷的消息傳回朝中會引起多大震蕩,你出手只會讓祝明死得更快。”
江衝知道韓博已經下好了套,就等自己上鉤,便故意道:“既然如此,那就聽天由命吧。”
“哎……我不是那個意思。”韓博無奈,正要解釋,余光瞥見重明在外彳亍,遂笑道:“重明找你有事,回頭再說。”
江衝知道若是無事,重明不會在這時候來打擾,出門與之低聲交談幾句,複又回來對韓博道:“我有點事出去一趟,後院關押著原太守府的奴仆內眷,其中可能還混著叛軍,你不要去,用過飯就在前面找間屋子歇下,我叫重明留下保護你。”
韓博笑著點頭,“好。”
*
曹兌在清剿叛軍余孽時不慎中箭,這確實不是小事。
江衝隻比軍醫晚到片刻,見曹兌面無人色直挺挺地躺在木板上,羽箭尖端不偏不倚插在曹兌的心口處,頓時有些腿軟。
從坋州跟他出來的這些人,將來都是他的親信,少了誰都不行。
軍醫正在給刀具消毒,頭也不抬道:“算這小子命大,箭射過來的時候被什麽東西擋了一下,沒扎進心臟。這要是再往裡面戳那麽一點點,別說是老夫,就算把天上大羅神仙請下來也無濟於事。這傷離心口太近了,耽擱不得,來不及給你弄麻沸散,忍忍就過去了。”
得知人還活著,江衝松了口氣,找了塊破布卷了卷塞進曹兌嘴裡讓他咬著,又叫了四名軍漢按住曹兌四肢,“您隻管拔箭,他忍得住。”
老軍醫將小油燈挪到近處,下刀前又不放心地叮囑:“可得按住了,若讓他碰倒了油燈,縱使沒被箭扎死也會被火燒死。”
曹兌口中塞著布無法說話,只能睜大眼睛瞪著軍醫氣若遊絲地哼哼兩聲。
“忍著。”江衝一手扶住油燈,一手按在曹兌胸口,“他雖未傷及心脈,但是失血過多也會有危險,您快著點。”
“別催。”老軍醫跪坐在曹兌身邊,左手按住創口附近,右手三指握刀極穩地沿著創口一層一層割開皮肉。
劇痛之下,曹兌掙扎的力氣極大,江衝不得不用膝蓋壓住他的手臂,其余幾人見此紛紛效仿。
“你。”老軍醫一手按住止血點,一手拿著藥粉,“你來拔箭,手要穩,不能偏也不能抖。”
曹兌氣息奄奄開口:“老大……我的小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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