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有陳子峰和敖齊等老將在,江衝倒不擔心這一時半刻,相反他更擔心的是各州縣官員。
四十年前那場亂世降臨得太過突然,幾乎一夜之間山河破碎家破人亡,至今讓人聞之色變。別說普通官員和百姓,就連深知大梁軍事實力的相公們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再打起來大梁一定能贏。
江衝擔心萬一前方戰局失利,這些人會如驚弓之鳥一般自亂陣腳,到時候外有敵寇,內有流民,整個北方一片混亂,即便駙馬在世也很難應付這樣的局面。
所以,必須要有人以強硬的手腕壓製住各州縣官員。
這個人選非樞密使王桓莫屬。
“沒問題。”王桓略作思忖便應允了他的要求,“流民安置和糧草調度都交給我,到時候貼張告示:四縣以南,不論官員本人,又或是其家眷,南遷者以叛國論處,子孫後代永世不得為官,百姓南遷則收沒田產銷除戶籍。此外還要封鎖隋光,一來防止流寇趁機作亂,二來防止安伮安插在大梁的間諜細作傳遞消息。”
太子一震,他參政時日尚淺,只聽說王相公性格剛直,脾氣也很硬,可他沒想到朝堂上那些都是小打小鬧,真到出手的時候,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還是樞相思慮周全。”江衝表示讚同,隨後看向太子:“臣需要四縣以北各級官員傾力配合,除非城破殉國,任何人不得擅離職守。所以,臣想請殿下賜臣先斬後奏之權。”
話一落音,三位相公連同豫王齊刷刷看向他。
不同於王桓的“叛國論處”,江衝的“先斬後奏”才是真要命。
前者屬於秋後算帳,“叛國論處”並不是真的叛國,如果朝中有靠山在,還能有轉圜的余地;而後者,不聽話的當場就殺了,伸冤只能找閻王爺去。
太子想了想道:“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法,孤予你便宜行事之權,一切以大局為重。”
江衝忙道:“謝殿下!”
“還有,你等等。”
太子說完便離開了,過了一會兒捧著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進來,打開裡面是兩枚泛著金屬光澤的虎符。
自從駙馬江聞戰死便傳聞失落在外的崇陽軍虎符,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重現於世。
江衝一驚。
三位相公也多少有些詫異。
“平陽侯接旨。”太子取出兩枚虎符,雙手將其合二為一。
“臣在。”江衝連忙跪伏。
太子沉聲道:“陛下有旨:賜平陽侯江衝崇陽軍虎符,著其即刻北赴禦敵,不得有誤。”
江衝呼吸略重,後背全是熱汗:“臣領旨,必不負陛下信任,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商定正事,江衝請求太子允準自己面聖。
太子自是應允。
寢殿裡亮著燈火,顯然聖上也還醒著。
江衝知道自己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訣,心中酸澀難忍,略帶哽咽道:“二哥,你等著我,你一定要等我捷報。”
說完,重重叩首,起身離去。
離宮時已是深夜,豫王還在宮門外等著。
“方才你給我使眼色,是還有話要說?”豫王接過春來手裡的鶴氅給江衝披上。
江衝點頭:“當著太子的面我不太好說,禪位的消息能壓一時是一時,若是過早傳到前線,我怕會被有心人利用,該怎麽做你回頭跟兩位相公商議。”
豫王連忙點頭:“我知道輕重,你也當心……”
“我沒什麽。”江衝猶豫了一下,“再托你連件私事。”
豫王:“周傅我給他收屍,還有呢?”
江衝感激地點頭,“還有就是旻州瘟疫,韓明輝身處其中,我派了人去觀州,至今還沒個音信。軍規所限,戰時不通家信,我讓人把消息轉送到你那兒,你傳送公文的時候想法子給我帶句話。不論是好是壞,都告訴我一聲,好讓我心裡踏實。”
“你也怪不容易,放心,到時候叫我府上侍衛當面給你回話。”豫王道。
“多謝。”江衝在他肩上按了一下,便上了自家馬車。
豫王目送平陽侯府車馬走遠,身邊侍從上前詢問是否要回府。
豫王心裡暗暗歎了口氣,他本以為料理完周王的爛攤子就能松口氣,誰知周王只是一道開胃菜,如今這內憂外患的,江仲卿在外禦敵固然艱難,丁、范兩位相公維持朝廷運轉也不見得容易,還不是能歇息的時候。
無論如何,明日的禪位大典絕不能出問題。
“去官署。”
一個時辰後,安華門外。
江衝最後看了眼皇宮的方向,揮鞭北上,奔赴他的戰場。
第192章 開戰前部署
冬月初六,上榆大營。
自安伮大軍南下之日起,大梁北境進入戰時緊急狀態,狼煙一起,東至鎖雲關、西到南河口皆由重兵把守、老將坐鎮,二十年前雙方決戰之地上榆更是在敖齊的把守下固若金湯。
江衝一路行來,只見敖齊治下軍紀整肅糧草齊備,隻待一聲令下便可隨時出擊,心中不由暗暗點頭,敖齊隻身守關二十年,絕非浪得虛名。
一入大營,敖齊便親自小跑著迎出來,邊跑邊朗聲笑道:“江仲卿,人都到齊了,就差你一個,我還當你來不及呢!”
“大敵當前,就算是飛我也得飛回來。”江衝同他打了聲招呼,便攜手進入帳中,拿起最新戰報快速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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