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傾,眾將皆至。
不等眾人行禮拜見,江衝便放下戰報,正色道:“諸位,前些日子我做了一個夢。”
眾將心中皆奇,如今大敵當前,戰火一觸即發,不趕緊作部署,反而在這兒談什麽做夢,這不是浪費時間麽。
然江衝這兩年在北境積威甚重,便是許多當年在駙馬手下的老將也對其表示臣服,眾人縱使覺得奇怪也不敢開口打斷。
“我夢見,駙馬對我說……”江衝上身微傾,雙手撐在桌面,以俯視的姿態看向眾人,“頌州平定就在今歲。”
眾人大驚,左右四顧皆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敖齊卻恍然大悟,他就說前幾個月江衝怎麽就突然下令調集軍備糧草準備迎戰,原來是駙馬托夢早有預兆。
江衝看著眾人在底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等他們都安靜下來之後,從懷中掏出一物往案上一放,“兵符我拿回來了,朝廷旨意隨後就到。此戰由我統帥,樞密使王相公坐鎮後方調度,可有異議?”
眾人視線就跟粘在兵符上似的,紛紛搖頭。
敖齊眼珠一轉,開口問道:“何人監軍?”
“沒有監軍。”江衝道。
“什麽!”
“沒……沒監軍!”
“不會是真的吧?!”
眾人瞬間炸了鍋,終於舍得將目光從兵符上移開,看向江衝。
“此戰不設監軍。”江衝又重複了一遍,隨後指著身後輿圖,“我與王公約定,以慶隆、紫葉、符寧、庸集四縣為界,以北劃為戰區,王公負責安頓流民籌集糧草,不插手戰事,諸位大可放心。”
“這可太好了!”陳躍一口道出眾人心聲。
行軍打仗最怕的,莫過於令出二處,主帥讓往東,監軍要往西,統兵的將領不論聽誰的都落不下好,要是再稍一躊躇,搞不好就是全軍覆沒。
所以說,沒有監軍最好了。
與此同時,江衝也在想,那晚在福康宮,議事之時均有志一同地沒提監軍,一人忘記倒還有可能,三個人全都忘了是根本不會發生的事。
要知道,那是三位執掌權柄的宰相,不是三個村口曬太陽嘮家常的健忘老大爺。
那晚三位相公比他先到一步,而太子又是跟著江衝打過仗的,必是太子先一步勸說三位相公不設監軍。
太子……
不,此刻該是新君。
新君是個有心人。
“好了,都閉嘴,別把牙露出來。”江衝收起心思,側身半坐在桌沿,倒轉竹筆指向輿圖,“安伮兩路大軍,西路從雙石城出發,經西陵城,走的是白猴山西邊的路,這是奔鹿靈去的,鹿靈那邊有陳將軍,我不做具體部署。至於東路繞過了白猴山,上榆、青園、孩兒坡、曲承、鎖雲關,會去哪兒?誰知道?震川你別張嘴,讓那幾個小的說。”
敖齊從善如流地閉上嘴,回頭跟胡一刀小聲道:“還‘小的’,人家才比他小幾歲啊!”
胡一刀笑而不語。
幾個年輕小將中,有諸如路章伸長脖子想讓江衝看到自己的,也有諸如曹兌目光躲閃唯恐江衝點到自己再一問三不知挨罵。
江衝用目光將那幾個不愛動腦的凌遲了個遍,方才朝路章抬了抬下巴,“小路。”
路章朗聲道:“那肯定是曲承啊!”
說完毫不見外地上前,到了江衝跟前才發現沒有多余的筆:“那個……大帥,筆……”
江衝將竹筆給他。
路章道:“咱先說上榆,上榆雖說一馬平川,但是距鹿靈不過百裡,又有‘人牆’,硬骨頭不好啃,就算硬啃下來,保不齊就被西路的好兄弟黃雀在後,我賭東路不會選這條路。”
敖齊笑道:“這麽說,上榆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只能看著大家殺敵立功?”
江衝搖頭,“那倒不至於,你要出力的地方還在後頭。小路,繼續。”
“哎!其次青園,青園、上榆、鹿靈,這三處,可謂是金州兵力最重。青園地形複雜,情況跟上榆半斤八兩,都是沒肉的硬骨頭,小打小鬧沒什麽,一旦青園告急,上榆半天就能趕過去,換我肯定不打青園。至於鎖雲關,我先前去過一趟,用腳量過,說實話,就算咱們自己的攻城車都夠不著鎖雲關的天險。”路章道。
陳躍看著地圖上最後的選擇,皺眉道:“曲承地形也複雜,兵力充足。”
路章狡黠一笑:“再複雜能比青園複雜?兵力充足?分出去不就好了,我只要派一隊人馬過土地溝,曲承能坐視不理?最最要緊的是,只要我吃下曲承,往東去庸集搶黑雲寺的佛經,往西去符寧刨大帥他家祖墳,戴州、芮州如探囊取物,隋光城下喝慶功酒指日可待。”
路章逐漸囂張忘我,仿佛他就是安伮東路大軍統帥本人,此刻正手握價值連城的佛經、腳踩江家先人的頭蓋骨,在隋光城下耀武揚威,卻不見底下眾人都是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刨我家祖墳?你很能耐啊!”江衝似笑非笑道。
路章瞬間一個激靈,連忙賠笑:“大帥,我就是……就是開個玩笑。”
“滾下去!”江衝語氣嫌棄,目光中卻透露著讚賞。
路章連忙雙手將竹筆放在案上,退回原位。
敖齊笑著調侃:“最新斥候消息,東路主力已過韓王鎮,看來大帥家祖墳要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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