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戰到最後,剩下的幾千安伮士兵見大勢已去,紛紛繳械投降。
江衝接受了他們的投降,並叫人將這些人分開看管。
只不過熟悉江衝的人都知道,派陳飛翼去打掃戰場,這本身就是江衝給出的一個信號。
能象征性地留下三五百戰利品就不錯了。
至於活口,戰場上怎麽會有活口呢?
沒見方才陳飛翼來稟報的時候衣裳下擺都還在滴血麽。
“上月十六,我接到京中密報。”江衝卻在這時候忽然開口。
一時間夏石重、路章等人紛紛豎起耳朵。
“聖上驟然病重,周王趁機逼宮謀逆。我趕赴聖都,逆黨已平,然聖上中風已無力操持國事,遂傳位於太子。北境八百裡加急傳至京中,我離京之時,正是新君登基大典前夕。”
眾人大驚失色。
過了許久,路章喃喃:“難怪要將此戰大勝宣揚出去。”
不然等京城的消息傳過來,人心必亂。
“金默你留下來繼續打掃戰場,結束後回守曲承。其余人修整一日,修繕兵器……”江衝指尖劃過地圖上的白虎山,再往北。
眾人眼睛逐漸發亮。
“明日天亮,隨我出征。”
“是!”
冬月廿六,胡相維押送戰俘抵達金州的當天,一封來自北境加蓋江衝帥印的軍報落在金州衙門樞密使王桓的案上——
八天前,部將王晃、胡一刀,各率五百人馬,穿上安伮士兵的衣甲,拿著偽造的呼延南山令牌文書,分別以安置傷兵、調取糧草為名,同時賺開了馳縣和柴縣兩座城門,隨後援軍壓上,不到半日,陸續拿下兩座縣城。
王樞相捧著軍報兩眼通紅。
太守嚴妙不顧體面當場嚎啕大哭。
在場其余人也都喜極而泣。
胡相維瞬間傻眼,鬧著要盡快交接戰俘,好讓他趕回北境參戰。
王桓擦乾眼角,二話沒說,立即派人完成交接,並將原本駐守在符寧縣北的兵馬調往曲承,以補上曲承的缺口。
胡相維離開金州時,看著隊伍裡憑空多出來的人:“你……你是那個小王爺的跟班兒?我見過你。你來北境幹啥?”
“替我家王爺給侯爺送信。”豫王府侍衛長小鍾死魚眼。
“那趕緊走,再不走別說吃肉,連口湯都喝不上。”
與此同時,坋州睇平縣。
獨立在懸崖峭壁之上的竹樓裡,韓博端然跪坐,面前的竹製的茶杯裡烏黑的茶湯分毫未動,白色的霧氣嫋嫋而起。
韓博抬眸看向對面的中年男子,“這只是個交易,而非威脅。”
在他對面,男子黑衣雪發跪坐在竹席上,衣著發式與今人不同,仿佛千百年前的古人穿越時空的隔膜來到今日。
這人正是坋州夷人部落所供奉的大巫師。
“我與何攸之不同,我只是個普通人,也沒有什麽威脅閣下的本事,國師不妨考慮一二。”面對真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韓博不卑不亢,進退有度。
大巫師如雕像一般靜坐良久,終於從袖中掏出一支小竹筒,打開竹筒倒出三枚古樸的銅錢。
韓博知道他要佔卜,再仔細一看,頓時眼睛都瞪圓了——用的居然是早已絕跡世間的凌王錢!
據說凌王錢是凌楚時代一位出身陰陽家的鑄造師所鑄,每一枚都有溝通天地的能力,鑄造師耗盡畢生心血,總共隻造出一百二十三枚,其中一百8二十枚凌王錢按照五行八卦被埋在龍脈周圍,另外三枚由凌王貼身佩戴,可保凌楚江山永固。
之所以說早已絕跡,那是因為在凌楚王朝曇花一現般覆滅之後,就再也找不到凌王錢的蛛絲馬跡。
後世有鑄造師拿到過原版模具試圖仿製凌王錢,但在仿製過程中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怪事,最終都不了了之。
韓博還是前世在弘文館的古書上看到過凌王錢的圖樣,但他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
大巫師經過一番佔卜,再看向韓博時目光中透出一絲詫異,雙手比劃幾下,似乎在說什麽。
可惜韓博不懂手語。
大巫師想了想,用食指蘸取茶水,思量片刻,在桌上用篆書寫道:“為一人乎?”
韓博這才知道對方佔卜所為何事,點頭道:“何攸之想取他性命。”
大巫師:“心之所向?”
韓博想到江衝,微微笑了一下:“正是。”
大巫師露出不甚讚同的神情,動手寫道:“為一人而舍長生,值否?”
韓博笑道:“人各有志罷,國師有大神通,足不出戶便可知天下、享長生,而對於我,這一人便是天下、便是長生。”
大巫師微微一愣,隨即黯然,目露惋惜之色:“可。”
韓博喜道:“多謝。”
隨即大巫師進入內室,取來一個小小的木盒交給韓博,“午時服下,子夜見效,速速離去,不可久留。”
“告辭。”韓博連忙收下木盒,向大巫師行禮便退出竹樓,準備沿著來時攀爬的藤梯爬下懸崖,但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兩腿發軟,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爬上來的。
但即便腿軟,也只能沿原路返回。
縱使大巫師不說,韓博也知道夷人部落禁忌頗多,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坋州……金州,要走哪條路去金州,才不至於被人知道我來過坋州呢?”韓博一邊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一邊想著別的事吸引自己注意力,以免忍不住總想往懸崖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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