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想起當年初到坋州,為他解毒的瞿神醫確實從他手裡帶走了一個差點淪為□□祭品小孩。
但是……
“證據?”
“我沒有證據……”這個叫白術的少年急得大哭,“師父讓我記住你的恩情,我就是找你報恩,沒有壞心思!”
“你怎麽來這兒?”
“是道長!道長帶我來的!”白術邊哭邊道,“道長說,我不來你就死了,所以我就來了嘛!”
“道長還說什麽?”
白術:“道長還說讓我在城裡等著,等你快死了就會有人來找我。可是我一個人都不認識,聽不懂這裡的鬼話,也沒有錢,我給城裡百姓治病換吃的差點被當成妖怪抓起來……你們怎麽才來啊!”
江衝松開手,伏在案上——不是他信了這少年說的話,而是力氣耗盡,不得不松手。
白術嚇壞了,一獲得自由就連忙退到江衝夠不著的地方,紅著眼睛,委委屈屈道:“我看你也不像快死了嘛。”
“過來診脈。”江衝再度伸出手腕,心中暗暗思索:先是“命中死劫”的警示,又是千方百計送來個大夫,看來何攸之很怕自己死了。
白術害怕自己再被掐住脖子,小心翼翼上前,伸長手臂將食指和中指指腹搭在江衝手腕上,過了一會兒收回手,抽抽搭搭道:“這傷不重,能治,但是得每天喝藥,喝到不咳了,再給你扎針。”
對江衝而言,藥和針那就不叫事,沒死就行。
江衝讓白術把周韜叫進來,“我把這個人交給你,每次藥煎好以後,分出兩碗,讓他先喝。”
周韜看見白術脖子上的指印,目光微閃。
衛嵇回到王宮,心裡仔細琢磨著甘離最後那句話,連飯都顧不上吃。
蕭王后雖是東倭的王后,但她心裡很清楚,自己這個王后之位並不是丈夫給的,而是強大的母國給的,並且等到梁軍班師回朝的時候,自己的兒子也將重複丈夫當年在大梁做人質的經歷。
為了地位的穩固,為了兒子的前程,此時不出力,更待何時。
蕭王后親自下廚,做了一桌最合衛嵇口味的飯菜,用萬分的溫柔和耐心勸解衛嵇吃了幾口飯菜,然後順利套出他此刻的煩惱。
即使是身為一介女流,蕭王后也很快領悟監軍團的意思,心中想了想措辭,微笑著開口道:“此事對王上而言,其實百利而無一害。王上,你想啊,梁國的皇長子在咱們的地盤差點被砸死,還有那江侯爺,大梁皇帝有多寵他,你在聖都待了那麽多年都是知道的,江侯爺受了重傷。眼下趁這消息還沒傳到梁國,咱們只需要平息江侯爺跟吳王的怒氣,把他們兩個人安撫好,等消息傳到梁國,那到時候咱們面對的就是天子之怒。”
衛嵇怔住,這話半點沒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等皇長子和江侯爺遇刺的消息傳到聖都,只怕……
蕭王后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的話說到他心裡了,又道:“所以,王上,咱們要盡快端正態度,平息江侯之怒,要讓梁國聖上看到咱們的態度,看到咱們的忠心。讓梁國知道,咱們跟安平君是不一樣的。”
“你說得對!”衛嵇握住蕭王后玉手,“我該怎麽做?”
蕭王后:“將朝堂上那些對大梁懷有異心的臣子交出去,之後的事,就跟我們沒有關系了。”
衛嵇猶豫:“這樣會不會讓臣民覺得我太軟弱?”
蕭王后心裡翻了個白眼,心說冊封大典上你學紀氏舔狗就已經把人丟盡了,這會兒還在乎臣民的想法幹什麽。
語氣愈發柔和:“這怎麽會是軟弱呢?王上是為保我衛氏江山社稷不得已而為之,天下臣民都該感念王上恩德。
“而且,王上您歸順大梁,您和大梁一條心,那些朝臣卻對大梁懷有異心,豈非就是不忠於王上您?眼下監軍在查行刺之人,這對我們正是個機會,正好可以借他們的手,除掉對王上不忠的逆賊,換上王上自己的心腹,否則等梁人離開,這些人再聯合起來……”
衛嵇臉上隱隱浮現驚恐之色,心裡很快下定決心,“你說得對,我得盡快將這些逆賊交出去,不能再拖了。你先回去,等我辦完事再來看你。”
“王上以國事為重,還是要好生照顧自己的身體,妾身告退。”蕭王后情真意切地告退,同守在殿外的圓臉侍女對視一眼。
蕭王后令其余隨從遠遠跟著,隻許侍女一人隨行。
“娘娘今日所言,奴婢會俱實稟奏上峰。”侍女道。
蕭王后很是客氣地點點頭,“我還有一個請求,能否在犬子去大梁學習時,讓小女一並隨行?”
侍女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
都是梁人,蕭王后也不藏著掖著:“堂堂東倭的公主,不通詩書,不知禮樂,一天到晚盡學了些怎麽謙卑柔順地伺候男人,連吃飯穿衣都不能由著自己喜好來,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大梁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兒尚且還能時不時組個詩會賞花宴什麽的,到這兒反而跟坐牢一般。與其留在東倭將來為她父王籠絡朝臣嫁個蠻子,倒不如送回聖都,有我外祖父家照看著,將來由聖上賜婚,哪怕隨隨便便嫁個紈絝子弟,也比在這兒好。”
“娘娘舍得?”
初秋夜涼,蕭王后下意識地伸手攏了攏披帛,然而她如今是東倭王后,身上穿著東倭王后服製,並沒有披帛這玩意兒,幽然歎道:“舍不得又能如何?可憐天下父母心,只要她日後過得好,見不著就見不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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