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一聽就火了,自己姐姐受了這麽大委屈,不說好好安撫,加以厚賜,這還有人上趕著落井下石,當場就要將那禦史拉出去杖責,打完以後全家發配延州。
公主同高旻的婚約作廢,聖上有意為其挑選一位人品端方才貌俱佳的新駙馬。
但公主上書婉拒了聖上好意,並自請出家修行,為太上皇祈福。
聖上本不同意,但耐不住公主再三請求,終是應允,封其為靜遠仙師,並在城東修建一座道館供公主出家修行。
重陽節後不久,韓博收到一封來信,是他一位同門師兄邀請他一起去給老師祝壽的信函。
紀先生今年七十九,提前一年慶祝整壽。
韓博同江衝商議過後,給師兄回信,約好十天后一起南下為老師祝壽。
他走的那天,江衝親自送他出城,一直送到竺江碼頭,登船前再三囑咐讓他照顧好自己,並約定等他回來的時候就在這兒接他。
師兄也是個表裡不一的奇男子,當著江衝的面,他是個成熟穩重不苟言笑的好師兄,等江衝一下船,他就勾肩搭背地跟韓博打聽江衝早年聞名聖都的風流韻事幾分真幾分假。
韓博當初剛拜入紀先生門下時,便是與這位師兄同住一間屋,對他這副德性早都見怪不怪,只不過是記憶中的話癆青年如今變成了個半拉老頭,讓人有些恍惚。
至於江衝的年少風流,韓博聽都沒聽說過,哪能答得上來。
不過他相信江衝的人品,正想開口維護江衝的名譽,被師兄拉了一把。
師兄示意他看另一艘船上下來的幾個人,刻意壓低的聲音中隱隱透著興奮:“看那邊,那個人我認識,聽說他為你家將軍打過架,這個肯定是真的。”
韓博隨之看去,只見那幾人身形魁梧,雖作普通百姓打扮,手裡卻握著形狀似刀的兵器,為首之人肩上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腰間還掛著黑色的鐵牌,明顯是朝廷公差外出公乾。
他正猜測著這幾人的身份,一抬眼,便見那背著包袱的頭領下船之後看見江衝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整了整衣冠,直奔江衝而去。
師兄在他耳邊笑聲猥瑣:“要不師弟你別走了?”
韓博搖頭淺笑:“師兄你真是多年不改本色。”
江衝在岸邊看這倆師兄弟“相談甚歡”,稍稍放心了些,隔著滔滔江水對韓博揮了揮手。
韓博見了,也揮手回應。
師兄忽道:“當年你倆的事傳開以後,有人說你有違倫常敗壞門風,請求老師將你逐出師門。老師將那些人罵了一頓,說他江侯爺能連一個表字都為你考慮周全,你為他背區區罵名不算虧。師弟呀,你眼光不錯,運氣更不錯。”
韓博一愣,忽然意識到過去那些承載著他和江衝之間點點滴滴的記憶,他不該弄丟,更不該在弄丟之後若無其事。
可是,船已經開了。
江衝目送小船遠去,轉頭問親兵:“你方才說誰求見?”
親兵:“殿前司都虞候柯永旭。”
說完見江衝臉上表情不耐煩,又補了句:“他說有要事求見。”
“行吧,叫他過來。”江衝調轉馬頭,往京城方向去。
柯永旭打馬追上來,看著江衝英俊逼人的側臉,“拜見侯爺。”
“柯公子。”江衝點頭算作回禮。
來時江衝全副心神都在韓博身上,未曾留意一路風景,回去時才有機會欣賞道旁秋景。
這讓他想起那年同韓博南下去丁相公家宣旨,回來時走的也是這條道。
當時江愉和重陽都還是小少年,甘盈還在討好老丈人,江蕙為了逃避課業不擇手段,還有何家兄弟和成安公主。
一轉眼,孩子們都長大了,他和韓博也老了,成安公主還出家了。
關於成安公主出家,其實是江衝讓江蕙私底下勸的結果。
要麽立即出家,要麽趕緊再嫁,否則被安伮得知,點名求娶怎麽辦?
出家還能還俗,出嫁還能和離,出塞了,那就真的回不來了。
柯永旭看著江衝一會兒面帶微笑,一會兒愁雲慘淡,忍不住開口道:“不知侯爺有何煩難之事?柯某願盡綿薄之力,為侯爺分憂。”
江衝瞬間回神,皺眉道:“我還忙著,先走一步。”
說完短鞭一揮,馬兒吃痛撒蹄就跑。
親兵們連忙跟上,不知是誰在經過柯永旭身邊時,還笑出了聲。
韓博離京後,江衝日漸忙碌,每日入宮議事經常要待到太陽落山才能回家,有時議事忘了時間宮門下鑰,還會在勤政殿偏殿的小榻上將就一晚。
趕在九月的最後一天,江衝抽空回了趟侯府,去見周傅長女、如今的江家大姑娘。
江衝收養這兩個女孩時,隻改了姓氏,女孩的閨名還是當初周傅給取的淑華、淑貞。
曾經的周淑華,如今便改作江淑華。
“坐吧,不必拘禮。”看著江淑華局促的樣子,江衝心裡也尷尬,偏這事又不能找江文楷媳婦或者江蕙代勞。
“是。”江淑華在一旁小心坐下。
江衝想了想,又看了眼女孩兒頭上及笄的發式,問道:“你今年十五歲了吧?”
江淑華從初八那天在四奶奶何氏的安排下見了那個英武青年之後,心裡就有數,一直等著何氏問她,卻沒想到竟然是江衝親自來問,忙道:“是,女兒已及笄,一切……皆由父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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