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楷一愣,“大家都這麽說,朝野上下已經傳遍了,昨日玉娘去衛王府赴宴回來,也說衛王世子正為此事焦頭爛額。”
江衝不想談這個,淡淡道:“天家之事,聽聽也就罷了,不要妄加揣測。”
“我知道,也就跟你提了一句。”江文楷順手從碟子裡拈起一枚核桃仁放進嘴裡,“昨天遇到蔡文靜,他還叫我給你帶話,說讓你別站隊。”
“知道了。”江衝了解蔡新德,心知蔡家肯定是站杜家船上去了,蔡新德出於打小的情誼才特意提點這一句。
韓博看著這兄弟二人一個剝得心甘情願,一個吃得習以為常,心想仲卿也就是嘴上嫌棄,其實跟他這堂弟關系還挺親近,兄友弟恭莫過於此。
他才剛這樣想,就聽“啪”的一聲,江衝一巴掌拍在江文楷手背,虎著臉道:“你會不會看人眼色?這是給你剝的嗎?”
江文楷訕笑著將手裡的核桃仁放回碟子。
然後韓博就眼睜睜看著江衝將那盛裝果肉的碟子挪到自己手邊。
江文楷深吸一口氣,誠懇道:“韓兄啊!小弟有個問題向你討教一二。”
韓博肅然,想起江衝說過,自己和他堂弟是同科進士,便以為江文楷要探討什麽學術問題,想到自己跟榜眼相差的那十萬八千裡,頓時有些緊張地用余光向江衝求助:“請講。”
江衝心中有數,故意視而不見。
江文楷虛心求教:“韓兄啊!你是如何讓我三哥對你死心塌地的?自打我家小虎出生,在玉娘心裡,我就再也不是第一位了。小弟我心裡苦啊!”
韓博:“?”
“你六年前就在糾結這個問題,如今孩子都生了一群了,怎麽還這麽不著調?”江衝嫌棄道。
江文楷外放這幾年,陸續同兩個妾室生了三男一女,只不過最小的一個沒養活,如今膝下總共三子二女,也算是兒女繞膝,令人豔羨。
江文楷苦兮兮道:“三哥你不懂——我從前也以為男□□妾成群就是一群女人圍著我打轉,實際根本不是這麽回事,我那兩個妾室成天圍著玉娘獻殷勤,今天你繡塊手帕明天我做盤點心,捶腿捏肩都要爭著搶著。輪到我時,那就是兩個木頭樁子,除非我主動開口,否則絕不多動一根手指頭。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我爹、我哥後院那些鶯鶯燕燕分明就不是這樣,怎麽到我這兒她倆都去討好玉娘了?”
江衝:“……”
韓博心有七竅,大概能猜到真相,但不能說,說出來就成了離間人家夫妻感情。
“我就是想能有個人把我放在心上,事事以我為先,這過分嗎?過分嗎?”江文楷貌似憋了許久,難得能有個傾訴的對象,抓緊機會大吐苦水。
江衝嗤笑,“這話你不跟你老婆說,跟我倆說有什麽用。”
“我說了,我說了啊!可是玉娘說我想多了……”江文楷委屈得像被拋棄的小狗。
韓博萬萬沒想到,所謂的端方穩重貴公子都是假象,私底下竟是這麽一副鬼樣子。
江衝拍了拍身上的核桃殼,想起甘棠之前寫給他的家書中仿佛提過自己有同樣的煩惱:“你不若去問問小星。”
江文楷眼睛一亮:“也對!小星跟玉娘關系好,可以找她幫我問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衝一個大老爺們兒也有些難以理解女兒家的想法,故而攛掇江文楷去打探,“小星前不久也給衡之納了兩個妾,衡之仿佛也不是特別樂意的樣子。你若實在想知道,可以去問問小星,她是怎麽想的。”
順帶也好幫甘棠解決困惑。
江文楷頓時對最近正在外地出公差還未曾謀面的妹夫升起了濃濃的惺惺相惜之情。
臨近城門,親兵稟報前方西城門外吵吵嚷嚷排起了長隊,詢問要不要派人清道。
江文楷這才想起來他晌午確實看見上千人馬的胡商隊伍往城門而去,運的都是些名貴的香料寶石和金銀器,想必城門守衛要仔細盤查一番才能放行,便對江衝道:“前面有胡人商隊,雖說他們不走中門,但馬車想過去還得叫他們靠邊,讓來讓去怪麻煩的。”
江衝也不欲張揚,問韓博:“離京三年,京中變化不少,要不要騎馬入城?”
韓博知道他實際想說的不是離京三年,而是自己初來乍到,於是欣然應允。
二人下車換馬,江文楷也不甘寂寞非要跟來。
丟下車馬隊伍和一眾小輩,三人隻率親兵數名,越過長長的排隊進城。
經過城門口時,一大半的胡商已經通過了盤查,許是搜刮到不少油水,城門守正臉上帶著止不住的喜色。
三人入得城內,沿著永興大街往東騎馬緩行,一路上茶館酒舍彩幡風動,行人往來絡繹不絕,車如流水馬如龍。
江文楷看著兩旁街景,滿臉憧憬地笑道:“聽說前年你東征凱旋之時,太上皇大手筆將整個永興大街和太平大道都布滿了彩樓香案,萬人空巷為江郎。全京城的人都來看你,單是為了維持秩序,就從京西大營抽調了三萬兵力。那是何等壯闊!人生在世,有此一遭也算值了。”
江衝歎息,看吧,連江文楷都知道太上皇三十年如一日地對他赤誠相待,他卻當著那麽多朝臣的面做出讓太上皇難堪的舉動,實為忘恩負義,豬狗不如。
“仲卿。”韓博忽道,“前方有人跟你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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