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脫身?”傅義緩緩起身,抖了抖鎖在手腕的鐵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江衝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過來,心中漸漸湧起一種不安的感覺,還未開口,便見傅義對著自己微微一笑,道:“就這樣脫身。”
說著,傅義猝然抬起膝蓋,重重頂在江衝腹部,趁他痛得直不起腰,轉身就是一個過肩摔,用自己全部的體重壓製住江衝,手腕一繞、一勒,腕上鎖鏈瞬間纏住江衝脖頸。
“大哥?”江衝難以置信地看著傅義,根本不相信義兄會對自己痛下殺手,盡管咽喉處的窒息感越發強烈,整張臉都被勒得通紅。
傅義神色一如既往的溫和,語氣同樣如往日敘舊一般親切:“若有朝一日朝廷收復故土,給義父上香的時候,別忘了替我也上一柱。”
江衝倏地明白了什麽,急忙掙扎起來,“不,不行……大哥,你別……咳咳咳……別這樣……”
傅義微微搖頭,正要說什麽,余光瞥見牢房外趕來的人影,立時變得面目猙獰,揮拳砸向江衝面頰,咆哮道:“我也是人!你看清楚,江仲卿,我也是人,不是你江家養的狗!我欠駙馬養育之恩,可我不欠你!你沒資格對我的事指手畫腳!你沒……”
獄卒一棒子敲在傅義後背。
傅義眼前一黑。
“父親!”重陽急忙搶上前,將江衝從傅義拳下解救出來,“父親,你怎麽樣?父親?”
獄卒們將傅義死死壓在牆角,見他不住掙扎,直接動用了棍棒。
傅義頭破血流,狼狽至極,鮮血流進眼角,連眼白都染上了血色,眥目欲裂,聲嘶力竭:“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就能得償所願!江仲卿你明不明白!我只差最後一步!”
江衝搖頭,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義兄為何一心求死。
可他說不住話來,背靠著汙穢的牆壁,在重陽的攙扶下艱難起身,滿目淒然地看著傅義。
傅義同樣看著他,喃喃道:“只差一步,求你……”
“兩年前……兩年前你我就已恩斷義絕……”江衝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一把推開重陽,自己站直身體,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跡,渾身熱血一點一點地變得冰冷,凍得他聲音都在顫抖:“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說完,他轉身向外走去。
周傅不再掙扎,在獄卒的重重壓製下無聲地看著江衝。
從牢房到外面不過短短幾步,江衝卻走得無比艱難,雙腿重逾千鈞,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不至於跪倒在地。
隔著一道道欄杆,幼時情境和此刻所見在他眼前不斷地交錯著。
猶記四歲那年,聖上和周傅一起帶他逛廟會,人潮湧動,兩個半大少年手挽著手,他就坐在兩隻手臂搭成的“橋”上,左手勾住大哥的脖子,右手抓著二哥的衣領,就連路邊的商販都當他們是親兄弟。
而今,他的兩位兄長,一個躺在病榻上,只剩下不到半年壽數,另一個關在牢房裡,再過幾天就要被問斬。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如果他沒有邀請周傅入京,如果他沒有給傅氏進宮提供機會,如果他沒有在周傅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袖手旁觀。
沒有如果。
直到坐上自家馬車,江衝把臉深深地埋進雙手。
“父親?”重陽擔憂不已。
江衝很快收拾情緒,再抬起頭時已然恢復了平靜,除了嘴角的紅腫、脖頸的勒痕和眉間縱深的溝壑,全然看不出他剛剛經歷了什麽,舌尖頂了頂有些松動的犬齒,沉聲道:“你速去侯府宣布一件事,從今以後,周家那兩個女孩兒改姓江,叫彤兒親自去趟符寧,給她們上族譜,記在我名下。”
重陽急了:“父親!他都那樣對你,都恩斷義絕了,你又何必……”
“快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傅”和“傅義”兩個名字交替出現,不是bug
開上帝視角說一下謀逆過程:
聖上知道周王一直都有異心,想除掉他但是沒借口,正好周傅不想活了,主動拉周王墊背。
原計劃是聖上裝病,引誘周王謀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罪名成立直接收網。
唯一的意外就是裝病成了真病,其余過程都和聖上計劃的一樣,殺雞不用牛刀,皇室內部的事,不必驚動文武百官,也不必動用駐邊武將,豫王一個人就可以料理。
至於玉璽送到長慶宮,當然是假的,長慶宮就是個分擔火力的幌子,真的玉璽在太子那裡,親兒子和親弟弟誰更信得過,聖上又不傻。
周傅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件事,知情者最初只有聖上和曹顯,曹顯自己擔心豫王搞不定,所以指使王仁去找江衝當外援(多此一舉),周傅也擔心豫王搞不定,遂暗中放行。
至於王仁提醒江衝帶兵回京,其實是王仁不知道這是個順風局,擔心江衝搞不定,故而多嘴(多此一舉)。
江衝自己又有點被害妄想症,想多了。
以上這些真相,讀者可以知道,江衝沒必要知道。
第190章 江蕙的封賞
次日,江衝入宮向太子當面稟明他收養兩個女孩兒的事——只有在太子那裡過了明路,才能保得住兩個孩子的性命。
太子昨夜就收到了執刑司的密折,對天牢中發生的事了如指掌,也沒問江衝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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