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遷怒我什麽?”韓章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視線掃過兄長方才所指的牆角,瞬間面色煞白。
“就是這樣。”
韓博微微一笑,對他點了點頭,心情愉悅地轉身離開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他每向外走一步,心裡就敞亮一分,心情也就輕松一分,直到跨過低矮破舊的門檻,看見守在外面的兩個小廝,刹那間整個世界都豁然開朗。
江仲卿。
韓博唇舌微動,無聲地念出這三個字,比蜜糖還要甜的滋味從舌尖蔓延至心底,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泡在了蜜罐裡。
韓章事後找誰求證、做了什麽,韓博都不關心,他安靜地待在東廂房計算著自己回家的日子,就連聽說韓章去族長家裡鬧事,還打傷了好幾個族人,他也未曾出面,只是叫芋頭帶人去把韓章帶回來,免得他丟人現眼。
韓章不曾習武,所以跟人打架難免自傷八百,被小廝帶到韓博面前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神閃爍,不敢直面韓博。
韓博也不問他為何跟人打架,隻吩咐小廝給他上藥。
“哥,你罵我吧。”終究還是韓章先沉不住氣。
韓博平靜地看著他,“我罵你兩句,你這傷立時便能痊愈?”
“至少讓我心裡好受些。”韓章兩眼通紅,羞愧地低下頭,“都是我這個做弟弟的沒用,你受過那麽多委屈,可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韓博微微動容,卻不是為韓章,而是想起當初江衝得知此事時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在江衝說過這話之後不久,韓啟就失蹤了,當時韓仁義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韓博,然而韓博根本不知此事。
韓仁義一家幾經周折才打聽到韓啟在蓬萊仙洲地下賭場欠下巨額賭資被迫賣身為奴……
至於韓仁義如今私鹽生意越做越大,跟韓啟那張賣身契有沒有關系,韓博沒興趣知道。
“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夠了。”韓博歪在竹榻上,將手邊盛放著各色時令鮮果的琉璃碗推給韓章,“日後你還要和族人來往,沒必要為我撕破臉。我跟你不一樣,隻待孝期結束,此生再不踏足蘇南半步。”
“哥!”韓章大驚失色,想也不想便勸道:“不是所有人都做過對不起你的事,至少……至少石方哥家的二爺爺還記掛著你,我去族裡問你的事,都沒人肯告訴我,只有石方哥家的二爺爺,那麽大年紀了,連孫子都認不得,但還是記得你。他記得你受的委屈,還叫我好好照顧你。”
韓博輕搖折扇,“那又有什麽關系呢?我又不在乎。”
韓章忽然想起先父葬禮結束的那天,他請求兄長和他一起去向那些幫忙操持葬禮的族人致謝,兄長卻無情地拒絕了他。
他當時雖然嘴上體諒兄長悲痛過度,實際心裡有點埋怨兄長不通人情世故。
如今看來,其實是他太通人情世故了。
“那年,我陪仲卿回符寧祭祖。”韓博緩緩道。
韓章聽他突然提起此事,心裡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韓博:“仲卿曾向符寧族老提出將我的名字記入江氏族譜,他還打算百年之後與我合葬。”
韓章目瞪口呆,喃喃道:“這也太荒唐了!”
“隻待孝期結束,我便會和蘇南韓氏斷絕關系,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韓博道。
韓章霎時明白過來,兄長準備舍棄一切,孤身向著江侯爺奔赴,非但不要韓家,不要祖宗,甚至連他這個弟弟也不準備要了。
他急忙抓住韓博袖子,“哥,就算你再怎麽厭惡韓家,你好歹給自己留條退路。”
韓博搖頭淺笑,“你怎知我沒留退路?”
他的退路從前是進士功名,如今只會在懷山縣,在那個江衝願意陪他睡懶覺、陪他飯後散步、給他包世間獨一無二的餃子的鄉下小院,那裡有一望無際的竹海,有竹籬笆上點綴的小野花,還有他沒想好要種些什麽的小菜地。
蘇南如何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作者有話要說:
《論童年創傷該如何治愈1》
第185章 平地起波瀾
七月夏末,隨著安伮王庭一年一度的狩獵大典開幕,安伮國內局勢進入一個相對平穩的時期,江衝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加強防務、操練兵馬、調集軍備隨時準備應戰。
就在江衝加緊練兵嚴陣以待的時候,南方爆發了一起震驚全國的青鹽走私案。
今年年初,弘文閣大學士朱永年拿著吏部委任書躊躇滿志地趕赴濱州走馬上任,然而不到三個月,朱永年暴斃身亡。
濱州轉運使職位空缺一事上報到吏部後,引起了新官上任的范相公的注意,范相公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調出吏部舊檔一查,在過去的兩年裡,濱州已經換了三任轉運使,朱永年是第四位。
這四人無一例外全都死了,有掉河裡淹死的、被狗咬死的、吃壞東西穿腸爛肚而死的、因病暴斃的。
范相公看得心驚,不過他沒聲張,而是將此事密奏聖上,聖上秘密派遣執刑司指揮使宿禾他弟宿霄前往濱州調查此事。
然而一個月後,去往濱州暗中調查轉運使離奇死亡一案的宿霄同京城失去聯系,從此人間蒸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宿霄的失蹤連同四任轉運使之死,在刑部立了案,刑部大理寺聯手辦案,新任大理寺少卿尤懸在宿禾的陪同下親自南下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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