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微怔。
韓博又道:“那天你聽說行凶之人手腕傷痕時的反應告訴我,那道傷痕應該有特殊的意義,且是某一個人所獨有的標志。當時我便確定這是一出離間計,我就等著你來問,但你好像另有主意。”
江衝汗顏,他一時激憤衝昏了頭,聽見手腕傷痕便想到蔡新德,根本沒往別的地方考慮。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將蔡新德手腕上的傷痕來歷簡單告訴韓博。
韓博眉梢微挑,“這位蔡公子……大有問題。”
“他怎麽了?”江衝忙問。
韓博:“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兼救命之恩,著實情深義重。”
這是又醋上了。
江衝有心說兩句情話哄哄這醋壇子,但又想到太醫囑咐禁欲的話,恐勾著韓博起了欲念傷身,隻好淡淡道:“又胡說。”
韓博歎道:“以往我吃醋你可不是這個態度,果然色衰愛弛……”
江衝忍不住笑:“你少看些話本,容易壞腦子。”
韓博“嘖”了聲,勾勾手指,等江衝傾身過來時順勢抱住。
江衝以為韓博有話要說,誰知他這樣一抱就不撒手了,這個姿勢既考驗腰力又考驗臂力,再加上韓博的部分體重,江衝不到片刻便手臂酸困,但他為了所謂的“男人尊嚴”硬是咬牙硬撐著。
直到江衝快撐不住時,韓博才肯松開他,懶洋洋地打個哈欠,起身客氣道:“手酸了就歇會兒,今天不用你抱我回房了。”
江衝:“……”
這小器的男人!
二人回房熄了燈剛歇下,重心隔窗稟報四姑娘要生了,但是胎位不正恐怕要出事,請他回去。
江衝一驚,立即披衣起身,給韓博捂好被毯,“我叫人給你弄個湯婆子來,別著涼了。好好睡,不必等我,那頭完事我就回來。”
韓博點頭,“快去。”
江衝匆匆趕回侯府時,孩子還沒生下來,江婉的丈夫惠廷聽著從產房裡傳出來的一聲聲慘叫兩腿都在打顫。
江文楷也在場,攔著惠廷不讓他擋道,聽見腳步聲回頭,見江衝回來頓時有了主心骨,“三哥!”
“兄長,我……救救我娘子,一定要救她!”惠廷死死抓住江衝衣袖,仿佛只有這樣做才能稍稍緩解他心裡的慌亂緊張。
“我已派人去請太醫,稍安勿躁。”江衝一把扶住惠廷,朝江文楷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將惠廷勸到廳裡坐著。
莫離聞言連忙派了名小廝去巷口守著,等太醫到了直接請過來,對江衝道:“四姑娘是晚膳前發作的,當時是和咱們姑娘一起選冬衣料子,好在四太太來得及時。”
江衝一聽有四嬸在,心下稍安。
莫離又道:“穩婆說四姑娘這胎位不正,怕是要寤生。”
江衝雖不懂婦人生子,但他讀過《左氏春秋》,知道何為“寤生”。
那是極為凶險的胎兒先腳後頭的出生方式,不論產婦還是孩子,都可謂是九死一生。
江衝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想了想,對莫離道:“你仔細回想一下京中誰家娘子難產過,派人去問請的是哪裡的穩婆,把人請過來。還有,叫你老婆進去伺候著,萬一真有個什麽,先把大人保住。”
莫離連忙去辦。
江衝看了眼天色,忽然想起方才莫離說江婉生產前和小星在一起,擔心妹妹受了驚嚇,想著此處有四太太主持大局,他在這兒也幫不上忙,便去看看小星。
江蕙當真是被嚇著了,抱著狗,面色發白地窩在乳母懷裡,見了江衝正要細聲細氣地喚聲哥哥,江婉的叫聲猛然拔高,嚇得江蕙又縮回乳母懷中。
“沒事,別怕。”江衝在床邊的小杌子上坐下,從丫鬟手裡接過茶盞抿了一小口,深感家裡沒有女主人的不便。
若是有個主理內事的女主人,那今日他最多陪著惠廷在前面等消息,內宅根本用不著他操心。
四弟妹何氏倒是有這個能力,可惜她也懷著孩子,不能操勞。
江衝正不知該如何安撫妹妹而胡思亂想著,忽覺衣角被人扯了扯,轉頭一看,江蕙正捏著他一小片衣角,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裡盡是惶恐。
“怎麽了?”江衝問。
江蕙死死攥著兄長衣角,猶豫再三還是問道:“娘親生我的時候也是這樣痛嗎?”
江衝一愣,頓時明白妹妹在害怕什麽。
對於十三年前那場大火,那是他活了兩輩子也沒能走出來的陰影。
前世姚洪二人不斷地帶著他重溫父母之死,借此激起他對聖上的恨意,便是因為他們知道江衝給自己畫地為牢,把自己困住了。
江衝自己也明白,所以他不想讓江蕙也困守囹圄,所以從未對妹妹說起過當時的情形。
“和這不一樣,當時……很亂,很急……”
江衝也不知該如何去描述火海之中濃煙滾滾,目之所及盡是被火舌舔舐的彩燈帳幔雕梁畫棟,甚至是……人。
“我當時也年幼,其他的記不大清了。”
江衝對妹妹說了謊,他分明對當年情境歷歷在目,至今還能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
江蕙怯怯道:“我聽說娘是因為我才……”
“當初祖父在時,欲使三叔繼承父親的爵位,沒少往你我身上潑汙水,當時說你命硬、克雙親,參我不孝、狂悖、大不敬。怎麽,還有把長公主薨逝的過錯強加於你的?”江衝故意用一種輕松的語氣說了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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