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攻平都這樣重要的時刻,衛嵇卻不在場,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要麽是衛嵇自己犯蠢沒跟來,要麽是梁軍主帥不希望衛嵇跟來。
若是前者,衛智只怕還要費一番功夫去討好梁軍主帥;可若是後者,衛智覺得自己大概能算得上梁人詩裡說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大侄子跟梁國主帥的關系好像不怎麽樣嘛。
聽說那位主帥喜好男色,這太好辦了,平都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各色美人,男的女的都有。
所以說,只要肯下血本,討得梁軍主帥歡心,只要梁軍主帥睜隻眼閉隻眼,他就能保留自己的實力,將來再想法子把兒孫送回國。
未必就沒有翻身的機會。
六月十五,天還沒亮,安平君手捧東倭王璽,率一眾臣屬出城獻降。
江衝接到消息,連大營都沒出,先命周韜、路章二人帶三千人馬先行入城。
半日後,路章派人回來稟報,城中各處要道俱在掌控之中,王宮四門也換上了咱們自己的守衛,暫時沒發現東倭人有任何異常舉動,同樣也沒在王宮和安平君的府裡找到安伮人的行蹤,他倆正在進一步擴大搜索范圍。
稟報的人說完,又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條交給江衝。
江衝看了眼,眉梢微挑。
胡相維撓撓耳朵,喃喃道:“開乾之後,往安伮去的所有關口都在咱們手裡,安伮人不可能跑得掉,一定還在平都,衛智這孫子到底把安伮人藏哪啦?”
陳躍接過重明手裡的濕毛巾,殷勤地來到江衝身邊:“大帥啊,要不我再帶人進城搜一遍?”
江衝:“你?還是算了吧,就你那德行,我怕回頭城裡剩不下幾個人。”
別看陳躍長得一副憨厚正直相,前世東征那會兒,這貨一聲不吭準備屠江原城,要不是江衝發現得早,定會惹出大禍。
所以這會兒陳躍請命,江衝是萬萬不能答應的,非但不能答應,還要將他帶在身邊看著,省得闖禍。
“照原計劃,老胡留守大營,隨時保持聯絡,飛翼和小胡隨我進城。”江衝擦了把臉,回頭吩咐親兵:“去看看殿下和監軍們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就出發。”
未時正刻,平都城玄武門城樓上,一面黑底金字的大梁軍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使得周圍十幾面白底紅字的東倭王旗瞬間淪為陪襯。
城門下,江衝挽著韁繩輕輕一勒,馬兒便乖順地停在了安平君面前,他低頭看著前世的老熟人,冷笑著搖了搖頭。
衛智年過半百,動作卻極其利落,迅速跪在江衝馬下,雙手捧著東倭王璽高舉過頭頂,用生硬的大梁官話朗聲道:“罪臣衛智拜見平陽侯。”
江衝目視前方,冷聲道:“你眼瞎嗎?看不見吳王殿下。”
衛智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又連忙來到吳王車駕前,再度跪拜。
吳王端坐在四匹馬拉的馬車裡,並未露面,隻道:“為何不見衛國主?”
衛智面帶躊躇,支支吾吾道:“國主……這個……國主在宮中。”
吳王架子端得足足的,隔著一段紗幕語氣冷得幾乎要在三伏天滲出冰渣:“衛國主可真是金貴,我大梁五十萬大軍兵臨城下,竟都不配他出城迎一迎。”
衛智聽懂了,但他臨時學的大梁官話就那麽幾句,實在不足以應付吳王殿下的質問,再加上這些日子接連戰敗的打擊、擺脫宗主國控制的無望、兵臨城下的恐懼、以及此刻跪伏在大梁吳王駕前所受到的震懾,使得衛智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眼看著就要昏過去。
江衝的確有意借機給吳王立威,但衛智不能有事,最起碼要保證衛智活到來日押回聖都在禦前請罪,不能這會兒就把人給玩死了,便給隨從親兵使了個眼色。
吳王知道適可而止,給過下馬威便罷,順著江衝遞的台階下,命人收下東倭王璽。
大軍越過護城河,穿過衛城,便正式進入到東倭王城平都城。
平都城內,屋舍緊湊,街道平直,城中百姓於道旁跪迎,嘴裡用東倭話喊著“萬歲”,衛氏兵卒手挽著手組成人形欄杆,防止有人橫衝直撞。
衛智親自給江衝牽馬,滿臉討好賠笑:“王城百姓期盼大軍已久。”
江衝掃了眼人群最前方那些衣著乾淨整齊,手裡捧著食物器皿的“百姓”,看得出衛智已經盡全力表現了,可惜平都就這麽點大,別說和聖都比,就是和金州也沒法相提並論,所以只能弄出這麽個四不像,給面子地點了點頭:“不錯。”
衛智心下稍安,又給江衝介紹起王城布局。
衛智將江衝一行迎到王宮,請主帥與監軍吳王上座,然後自己端端正正跪在殿中,難掩悲痛道:“國主已於月前病逝……”
監軍們驚得合不攏嘴,驚訝過後又忍不住想笑。
這安平君時運真的是背到極點了,但凡衛國主能趕在開戰之前咽氣,他也不至於騎虎難下。
衛智:“罪臣自知難當大事,為防止國內生亂,故秘不發喪,直待大軍到來。”
眾人:“……”
分明是被梁軍在江原城前久攻不下的假象迷了眼睛,幻想自己還有反擊的機會,結果江衝轉頭就來了個速戰速決,連給他提前投降的機會都沒留下。
這老東西,黑的硬說成白的,臉皮夠厚啊!
老國主的死活自然要有人去驗看,江衝念著吳王還是個少年,便留他在殿中歇息,自己也留下陪吳王,其余人在衛智的陪同下去國主寢殿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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