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弘昭在母親房中耽擱了會兒,出來便見他二弟跪在院子裡,歎了口氣,過來將人扶起,“你先起來吧。”
“哥你別管,別的事我都可以聽家裡安排,唯獨此事是我從小就下定決心的,娘不同意我就跪死在這裡。”何弘寧執拗地跪著不起來。
何弘昭扶不動他,隻好半蹲下去低聲勸道:“你在這兒跪著只會讓娘認為你為了一個女子忤逆於她,會更生氣。與其僵持著,倒不如明日我陪你去求求祖父,江侯爺如今深得聖心,在軍中也有些勢力,與江家聯姻,想必祖父也是願意的。”
“真的麽?”何弘寧紅著眼睛看向哥哥。
“當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何弘昭看著弟弟這樣子,又不免聯想自身。
澤州何氏,數百年傳承的老家族,甚至在曹魏時代就是與皇族世代姻親的貴族,哪怕後來改朝換代沒落了,底蘊還在。
即便他和弟弟弘寧相差半柱香出生,可他才是父親的嫡長子,祖父的嫡長孫,何氏一門未來的榮辱興衰全在他肩上。
像娶親這種事,弟弟或許還能在長輩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爭一爭鬧一鬧,或許還有回轉的余地,但他不行,他未來的妻子必定是家中長輩各方權衡之後為他定下的最合適的人選。
將來,他可以娶妻納妾,可以兒孫滿堂,唯獨沒有心動的資格。
“起來吧。”何弘昭扶起弟弟,兄弟二人相攜回他們同住的院子。
又過幾日,甘氏父子登門拜訪平陽侯,江衝直接把人領到練功場。
甘離以前來過平陽侯府,但平陽侯府的練功場這還是他頭一次來,一見兩排房簷下擺著的十八班武器,他就有些發怵,要是等會兒江仲卿要試他們父子武功,輸得太難看可怎麽辦?
江衝沒跟這父子倆廢話,從府兵裡點了個跟甘棠同歲的少年,讓兩人去中間的空地比摔跤。
甘棠輸得毫無疑外,並且接下來除了射箭,不論是比拳腳棍棒,還是比刀劍,他就沒有一樣能打得過對方的。
江衝表揚了那少年府兵幾句,又賞些銀錢,將人遣去,然後抱臂打量著甘氏父子。
甘氏父子均是一臉羞愧,甘離見江衝要開口,急忙搶先道:“功夫不好可以練,我們阿盈年紀不大,只要下功夫,肯定還有進益。”
江衝撇撇嘴,竟難得沒故意挑刺,而是伸手捏了捏甘棠肩膀:“他這根骨不算好,就算進益也有限。”
甘離還未接話,江衝又道:“不過你們家要是舍得,可以讓他跟我一年,興許還有得救。”
一時峰回路轉,父子二人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甘棠搶在他爹之前道:“我願意追隨侯爺!”
江衝挑眉,“你可想清楚,這個頭點下去,一年之內只要我離京,你就得換個身份名字給我當親兵。我的親兵可不是那麽好當的,跑腿站崗只是小意思,還要洗衣刷鞋,我不高興的時候給我當沙袋出氣筒挨揍,細皮嫩肉的小公子可能連十天都堅持不下來。”
他這話就純屬嚇唬人,洗衣刷鞋那是重明的職責,至於出氣筒,當然是曹兌專屬。
可甘棠連臉色都沒變,他看了眼江衝垂在身側的手,心想和江侯爺比起來,自己確實算得上細皮嫩肉,抬頭看著江衝:“我願意。”
甘離也道:“我們家沒問題。”
江衝忽地一笑,問甘棠:“見過血嗎?”
甘棠愣住:“啊?”
“每年冬裡總有雜碎擾邊,我正請旨北上,你要是有膽子,就跟我走。”江衝抬手在他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然後背著手慢慢往回走。
甘氏父子愣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反應過來江衝這是同意了。
江衝留那父子二人用了頓便飯,然後慢慢悠悠來到他妹閨房。
江蕙正規規矩矩地坐在西窗下繡花呢,看那大小應該是個手帕或者香囊之類的物件,米白的底色上被她繡了一株蘭花,蘭花底下還躺著隻憨態可掬的小狗。
江衝:“妹啊!”
江蕙脫口而出:“叫姐!”
說完忽覺不對,回頭一看她哥正站在窗外幽幽地盯著她。
江蕙瞬間毛骨悚然,連忙露出標準的微笑:“哥哥,您吩咐。”
江衝都被她氣笑了,在廊下找地方坐了,懶洋洋道:“上茶。”
“您稍候。”江蕙連忙放下繡繃命人沏茶,然後親自給她哥端過去,“您慢用。”
江衝很是受用,抬手示意丫鬟們都退下,然後讓江蕙坐自己身邊,斟酌開口道:“你十三歲生日都過了,明年這個時候該給你準備及笄禮,及笄之後又該考慮終身大事……想過以後要嫁什麽樣的人嗎?”
小丫頭沒心沒肺、不假思索道:“家在京城、不能比我大過五歲、不能讓我裹小腳、還有我的狗我的貓我的鳥我的狐狸我的兔子我的烏龜我的魚都要跟著我。”
江衝一想,甘棠好像都挺符合。
江蕙想了想又補充:“還有,男的。”
江衝:“……”
這也就身邊沒有趁手的東西,不然他非得揍這小丫頭一頓不可。
江衝收拾心情重整旗鼓:“那你有沒有想嫁的人選?”
江蕙皺眉:“你問我?”
江衝點頭。
江蕙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我哥,我當然聽你的。就算你想偷懶也不至於懶成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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