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博聽完笑道:“這有什麽想不通的?你想想你上次給人讓路是給何人讓道?”
江衝的身份決定了他無需待人謙卑,讓路這種事在他數十年的人生中屈指可數,而有資格接受他相讓的人更是鳳毛麟角,時間太過久遠,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瞬間就明白了韓博的意思。
而今文壇中有“南楊北王”兩大泰鬥,其中“南楊”指的是淮南潤安先生楊牧,而“北王”則指的是祖籍雍州的之川居士王珩王老先生,此二者德高望重為天下文士所尊崇。
江衝十四五歲的時候有幸在大街上見過之川先生,並令隨行仆從為其車馬讓路,本來只是舉手之勞,誰知經過好事者的一番編排,竟還曾一時傳為美談。
“這一科會試主考官多半會落在劉成、王鉞、申久涼三人之中,劉申二人皆是重禮之士,王鉞更是古板固執,若是讓他們知道簡芝受了你的禮讓,呵……”後面的話韓博沒說下去,但這語氣也足夠表達他的意思。
說著他話音一轉又道:“攔住簡芝的那個人倒有幾分意思,小小年紀,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裡理清其中利弊,不可小覷。”
江衝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對攔住簡芝的那少年完全沒印象,這讓他意識到自己和韓博的差距,如果換做是韓博就一定不會忽略這些細節。
還有洪先生。
江衝這兩日每每回想起那晚在公主府他和洪先生的對話,雖然合理,但總有違和之處,他自己無法看破其中玄機,但韓博或許可以。
在探討此事之前,江衝決定先把讀心術的事告訴他,誰知韓博聽完先是恍然大悟,隨後又眉頭緊鎖,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
“怎麽了?”江衝忙問。
韓博艱難開口:“那豈不是我心中所想你都能聽見?”
江衝瞪他一眼,沒好氣道:“知道就好,還不把你那些齷齪心思收一收?”
“哪裡齷齪了?嗯?”韓博不懷好意地在江衝大腿上捏了捏。
江衝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別鬧,先說正事。我記得你是在去上榆之前對我說懷疑這世上能死而複生的不只是你我二人,是否是因為你在侯府見了洪先生的緣故?我照你教我的法子從洪先生那裡套話,他告訴我是‘佔星台’的人幫助他死而複生,他所說的,和你之前的猜測基本吻合,他還告訴我每過百年,‘佔星台’就有一次扭轉乾坤的機會,但是最近百年內的機會已經被他用掉了。所以,你是用了世宗寶印才讓我回來的對不對?”
韓博點頭,佔星台對他所設的禁製在於尚未發生的事不能說,對於發生過的事,則沒有太多限制,只看他想不想讓江衝知道而已。
“既然世宗寶印有此等用處,為何曹魏滅亡時無人動用?”江衝問道。
這是洪先生到死都認定這世上再無人能像他一樣死而複生的理由,也是江衝的疑惑。
韓博反問:“你可還記得關於世宗寶印的傳言都是什麽樣子的?”
江衝想了想,關於世宗寶印有兩個傳言,一個是魏朝末代太子沉船前“一甲子”的詛咒,二是河圖洛書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因為世宗後人不知道寶印的作用,我猜連世宗自己都未必清楚他父親贈他寶印的真正意圖。”韓博道。
“啊?”江衝大驚。
世宗寶印是世宗親爹孝昭太子之物?
是了,佔星台的前身在魏朝被封為“國師”、“天師”,在魏朝享有很高的地位,又曾幫助孝昭太子征戰蜀中,孝昭太子從佔星台得到一枚可以令人死而複生的寶印並將其傳給兒子,也能說得通。
但是為何孝昭太子並未將寶印用處告知世宗?
既然連寶印的主人魏世宗都不知道寶印用處,韓博這個八百年後的普通人又是從何處知曉?
韓博通過觀察江衝的眼神便能猜到江衝心中所想,緩緩道:“我猜是因為天機不可泄露,孝昭能做到的只有將寶印交給兒子,不能說出其中奧秘。至於我是如何知曉……”
韓博故意停頓了一下,見江衝提著氣兩眼發光地等自己下半句,不由好笑,“誰讓我喜歡看那些不入流的稗官野史呢?”
江衝更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樣天大的秘密竟然會藏在野史雜文之中。
想起洪先生告訴他的那本書,“是那本《孝昭戰時錄》?”
“不是。”韓博否認,“不過這本書倒是很有意思,書中關於孝昭太子還有中宗世宗時的那些名將人物形象刻畫得很到位,不像別的書裡一個個像站在戲台上一樣假,你若有興趣回頭我從崇文館借來給你看看。”
江衝正想說好,隨即意識到韓博在轉移話題,於是擰著眉頭看著韓博,“那你看的那本書……不能告訴我?”
“也不是。”韓博頓了頓,似乎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其實不是野史,是《魏書》,但不是你以為的那個《魏書》,連我也不知道那本書如今下落何方。”
江衝:“?”
什麽跟什麽?
“我這麽跟你說吧,現通行版本的《魏書》中關於世宗即位這一段:孝昭滅齊之後,中宗複立孝昭為東宮太子,冊封孝昭長子為燕王,後孝昭還政於中宗,遠走尋仙,燕王繼承孝昭遺留勢力,中宗駕崩前留下遺詔傳位皇長孫燕王,是為世宗。”
“但是在那本《魏書》裡完全不同,孝昭滅齊國,權勢日盛,朝野上下隻知孝昭不知皇帝,中宗懷恨在心,孝昭賀年時中宗在殿中埋伏弩箭令其當場斃命,不久後中宗立另一個兒子為太子,孝昭部下將世宗送至軍中,世宗則在原本忠於孝昭的軍隊勢力擁護下滅了陳國,帶兵殺回魏都,殺死中宗其余子孫,血洗朝堂逼宮奪位,將祖父中宗幽禁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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