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怎麽說來著?
哦對,他當時還寬慰悲痛欲絕的外祖母來著。
至於他為何會認為是聖上將江蕙送去和親的?當然少不了三舅的潛移默化。
江衝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恨意在心中一寸寸蔓延開來……
“仲卿。”韓博握著他的手腕,用了點力氣將他的十根手指一一展開,歎道:“人死燈滅,都已經過去了。”
江衝倏地清醒過來,看著韓博低頭往自己掌心吹氣,這才發覺手掌上已經留下了血痕。
是啊,人死如燈滅,他恨也沒有用,若他再連隴西崔氏和江婉一並恨上,那和太后又有什麽區別?
韓博神情涼薄地笑了笑,“你放心,崔太后前世今生至死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死不瞑目啊……”
“她想要的不是太后的位置嗎?”江衝心生寒意。
“當然不是。”韓博冷笑,“豈不聞‘女主江山’四字預言?長公主沒了,這江山,怎麽著也得輪到姓崔的來‘主’了吧?可惜啊,他們不知,如今這世道應的卻是‘撥亂反正’這四字箴言。”
話未落音,韓博心口驟痛,一口鮮血瞬間噴濺了江衝滿身,在那雨過天青色的衣袖上開出鮮妍奪目的桃花。
作者有話要說:
太后的事按說該在江衝離京前交代清楚,寫著寫著就寫忘了,等想起來就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不會虐。
【女主江山撥亂反正】這句預言從1.0到3.0貫穿三個世界,下篇文《胡塵萬裡》裡面還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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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天機不可泄
“這後生脈象紊亂,時快時慢,單看形容也瞧不出是個什麽病症,老夫行醫數十載,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病人。只是就眼下來看,應當沒有性命之憂,待他醒來老夫再行診斷。”
重明快馬從縣裡請來的老先生胡子雪白,摸完左手摸右手,好一番望聞問切之後,依舊不敢輕易用藥。
可這已是符寧縣最好的醫者,即便是芮州請來的大夫,也未必能看出些什麽。
江衝呆呆地坐在床前,看著韓博失了血色的面容,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這一生,有過太多無力的時刻——
他曾眼睜睜地看著長公主在火場中血崩而亡無能為力,也曾面對駙馬交代完後事溘然長逝無力回天,甚至親眼目睹唯一的妹妹坐著和親的轎輦一去不返,以為世上再沒有別的事能讓他幾近崩潰。
而韓博在他面前吐血昏迷告訴他,能的。
就在等待大夫的這大半個時辰裡,江衝甚至認真考慮過,萬一韓博當真救不回來,他就帶著韓博去他們準備歸隱養老的地方,等打完東倭安伮,將妹妹嫁出去,爵位傳給江文楷,就下去陪他,絕不讓韓博一個人孤零零的。
哪怕後來大夫告訴他韓博沒有生命危險,江衝還是未能從那種絕望的情緒中走出。
“父親,擦把臉吧。”重陽實在看不過去,兌了盆熱水端來,見江衝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前,擰了帕子遞過去。
江衝沉默著接過帕子,擦拭著韓博臉上的血漬,動作輕柔,仿佛稍用點力就能將他弄疼了似的。
擦完臉,江衝又細心地撿去落在韓博頭髮上的柳絮落花,指尖拈了拈,忽道:“彤兒,你去告訴族長,就說我打算將祭祖大典延後,若是明日有空,請族長來商議此事。”
江愉一驚,這可不得了!
祭祖大典並不僅僅是他們江家宗族內部的事,江衝回符寧也有數日,符寧乃至於芮州的官員鄉紳們之所以沒來遞帖拜見,並非不想巴結江衝,而是都等著參加江氏一族的祭祖大典,在大典結束後的筵席上正式拜見。
大典吉時已定,若是延後,不但要請人重新測算吉時,先前通知過的所有賓客也要一一通知到位,不是一樁小事。
“是。”
然而江愉也深知他三叔此刻聽不進勸解,連忙親去族長家傳話。
重陽看著江衝一遍又一遍地用濕帕子擦拭韓博指縫間的血跡,不知怎的,竟悲從中來,連忙道了聲“我去後廚”,逃命似的離開此間。
今日風和日麗,江蕙約了幾位同族的小姐妹一起放風箏野炊,忽得知家裡從縣城請了大夫,心裡咯噔一下,隻來得及和小姐妹們打聲招呼便往回趕。
進門時正對上重陽通紅的眼眶,瞬間白了臉,氣都沒喘勻,急急問道:“我哥怎麽了?”
重陽搖頭表示沒事。
江蕙卻以為他不願開口,不由拔高了聲音:“你快說呀!”
重陽還未回答,屋裡傳出江衝的聲音:“別吵。”
江蕙連忙提著裙角小跑進屋,一眼便瞧見江衝身上血跡斑斑,呼吸微滯,隨後又看到躺在床上的韓博,心裡一緊,說不清什麽感覺,訥訥問道:“哥,韓大哥哥受傷了嗎?要不要緊?”
江衝搖搖頭,“你替我給老莫寫信,叫他替我物色兩個醫術好的大夫,再多準備些補品送來。”
“哦。”江蕙連忙應下,看著兄長灰敗的臉色,又忍不住勸道:“你還是換身衣裳吧,不然韓大哥哥醒來看你這一身血,多不好。”
江衝握著韓博的手發呆,對江蕙說的話充耳不聞,隻揮手讓她出去。
日頭漸漸西斜,繼而又過了晚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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