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滿身狼狽,受傷不輕,半昏半醒地倒在溪畔,一隻腳都浸在水裡面,濕透了。
迷蒙之中,葛玉察覺到有人在靠近,費盡力氣撩起眼皮,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來。
“是你啊……”
顧南知在離他五步遠處站立遙看著,並不給予回應。
葛玉無所謂地笑笑,又自顧自道:“你是來抓我的嗎?咳咳、沒想到,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咳、咳……可惜浪費了煙兒得之不易地符籙……”
一絲血跡從葛玉嘴角滑落,他眼神縹緲,無神的望著天空。
“我與煙兒自幼孤苦,相依為命,靠著偷摸種植靈草為生,日子雖然辛苦,倒也過得去……咳,說來笑話,煙兒她生來單靈根,天賦極高,只要她願意,就能在本家享受到嫡親子弟的待遇。”
“可惜她為了我,竟是將自己的天賦隱瞞了。”葛玉說著,眼裡微微亮著光。
“我拚命的努力,就是為了讓煙兒過上好日子,可惜我們後來還是被葛家發現了,咳、咳……最初幾年,葛家待我們兄妹二人還算可以,可隨著年歲漸長,他們終究還是忍不住對我們下手。”
葛玉眼神陡然變冷,“我天資低,用處不大,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煙兒身上,想要利用煙兒來換取好處,我當然不同意,三番四次的阻止了他們。”
“可沒想到,他們竟然趁著我放松警惕,在煙兒的婚事上動手!”
“讓他與那所謂的天機閣七星少主雙修聯姻,對方可是有著足足九位妾室!讓煙兒嫁給他不亞於把煙兒往火坑裡推!”葛玉越說呼吸越急促,怒火攻心,氣上心頭。
葛煙可是他從小寵到大的掌上明珠,即便他的心意永遠不可能有實現的這天,也決不能讓葛煙嫁給那種人!
葛玉閉了閉眼,“你要抓我就抓吧,這次是我技不如人,落得這般下場也怨不得別人,但……”
“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不會把煙兒讓給任何人!”
顧南知濃黑墨色的眼眸中微光忽閃,不讓給任何人嗎……
隨即他又聽見葛玉自嘲著說道:“呵,說了這麽多你也不懂,也難為你聽我嘮叨這麽久了。”
仿佛一瞬間,葛玉又恢復到了當初爽朗的模樣,只是現在有些氣力不足,隨意懶散的樣子。
“別愣著了,還不帶我回去複命,不然你這功勞怕是要被別人搶……”
話還沒說完,就聽顧南知直接打斷他:“我懂。”
葛玉愣住:“什麽?”
顧南知面色淡淡,輕飄飄地一撇仿佛蘊含著無盡思緒。
“我說,你的話,我都明白。”
懂什麽?他懂什麽?
一瞬間,葛玉想要說兩句嘲諷顧南知,可是當他對上顧南知的雙眼,那眼底壓抑的濃烈情感,讓他霎時說不出話來。
或許,顧南知真的懂。
在葛玉萬般複雜的眼神中,顧南知取出一瓶治療丹藥塞進葛玉的手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看在你幫了我一個小忙的份上,我可以當做今天什麽人都沒看見。”
言盡,顧南知當真把葛玉忽略無視,轉身走掉了。
葛玉捏著丹藥瓶子,久久不語。
他不明白顧南知為什麽要放他走,也不知道能讓顧南知為情所困的人是誰,然而他在顧南知身上嗅到了一絲同類的味道。
收回莫名思緒,葛玉扯著嘴角,對著顧南知的背影低聲呢喃一句:“謝謝……”
當顧南知返回院落裡的時候,寧清回已經回來了。
他輕蹙雙眉站在那裡,眼神清冷,上下審視著顧南知,開口詢問:“你去了哪?”
放在往日,寧清回對顧南知的行蹤半點不感興趣,隔個十天半月才想起來問上一句,也是相當正常。
只不過此時寧清回剛從程玨那裡回來,不久前聊到興起,程玨有意無意的一句話,讓寧清回給放在了心上。
淺酌小酒,程玨黑中帶點幽藍之色的眼眸泛起些許水色,一本正經地說起自己的發現。
“寧弟,你那個大徒弟或許有些問題。”
寧清回撩起眼皮凝視他,“哪裡有問題?”
“說不上來。”程玨砸吧了下嘴,俊俏的面容皺成一團,“但我總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很古怪,興許是魔族中人也說不準。”
魔族?寧清回眼皮微跳:“程兄莫不是再和我開玩笑?空口無憑說大話,這可不像你。”
程玨臉上半點說笑也無,“我沒有在開玩笑,我的確也沒有證據,可是……我相信我的直覺。”
寧清回沒有接話。
他知道程玨的直覺一向很準,曾經幫助程玨躲過好幾次追殺,可要是讓他相信陳玨所說,顧南知是魔族人……
這也是不可能的。
無論是在前世,還是在他在空白空間裡看的話本內,都沒有提到過顧南知是魔族人,甚至更多的是顧南知與魔族間有著血海深仇。
於是乎,有關顧南知的話題就在兩人的沉默間翻了篇,寧清回也僅僅是把程玨的“胡言”記在心上。
這會兒見到顧南知,才想起多問他兩句。
顧南知順從應道:“回稟師尊,我只是修煉時忽然有感,所以去在林間找個安靜的地方領悟。”
他語氣誠懇,看著也不似又說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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