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年笑:“您這是能者多勞。李公公已經為您準備了吃食,您躺會兒,待會兒我再回來伺候你用膳。至於他……”
“我把他洗乾淨了,您要,我再給您送回來。”雲年指了一下謝庭樂,對簡行生彎腰行禮道。
他不是第一次從簡行生手裡帶走人了,人心善不少見,人心長善,倒是不多見。
簡行生看了他一眼,乏了一般躺在床榻上,手擺了擺。
“去吧,誰叫咱家喜歡你呢。”
雲年又是一笑,軟和地說了幾句好話,便想帶著謝庭樂離開。
他扯住謝庭樂的手腕,將人帶出去,卻沒注意到,對方臨走前往床榻上看的一眼——那不自知的、隱晦而複雜的留戀。
當雲年把人帶走後,簡行生提著的一口氣終於松了下來,他真的怕匕首刺到謝庭樂,還準備假裝刺歪呢,只是這樣就不符合人設了。
開始這個世界前,毛球跟他還特地說明了一下人設的問題,他才知道人設的完善也能補充劇情修正率。
現在是為數不多劇情走對的時候。簡行生看向窗外,主角攻受應該在發展感情了吧?
春日裡雨水紛紛,越是臨近傍晚,雨聲越大,淅淅瀝瀝的響聲幾乎要敲破門窗。
雲年從外頭回來,手上提著食盒,進入屋內後放在桌子上,逐層打開,拿出裡頭的飯菜和金瘡藥等物件。
“主子平日裡不舒服都是宮裡派太醫過來的,府裡沒有大夫,我只能去外面給你買了金瘡藥。”他邊收拾,邊對著坐在床沿上的人說。
過了一會兒,那人才說了句謝謝。
“不用謝。你包扎得了傷口嗎?我可以幫你。”雲年道。
他看著謝庭樂,見對方臉色蒼白,虛弱無力的模樣,不由生出惻隱之心。
可謝庭樂卻搖搖頭,拒絕了他,“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不麻煩你了。”
相比於簡行生的寢屋,這個屋子可以算得上簡陋,可仔細觀察,才能發現滿屋的用具,皆出品昂貴,就連床紗,都是京中少見的薄月紗。
雲年見他目光落在床紗上,自然而然地開口:“這是主子賞我的,之前陛下賞給主子好幾批好料子,叫他做幾件罩衫,可主子不愛這種薄紗,便賞給了我。”
“他……是簡行生嗎?”雖然心裡已經知道答案,可謝庭樂還是問了一句。
雲年聞言愣了一下,回過神頷首,“是。”又不免覺得好笑,“ 很久沒人敢叫主子的名字了,沒想到會在你口中聽到。”
簡行生,東廠督主,是京城上下,無論達官貴人,皇親國戚亦或者平民百姓,都耳熟能詳的名字,無他,只因為他生性殘暴,喜惡全靠心情判定。
有人曾私下暗語,簡行生就是因為年幼時被父母賣進宮裡當太監,受盡虐待,所以在得勢之後才如此暴戾恣睢,心情陰晴不定。
“你為什麽要救我。”
謝庭樂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上,心中的警惕顯不出半分在臉上,語氣平靜,“我們無親無故,毫不相識,甚至沒有見過,或者說,我有什麽是你可以圖的嗎?”
被懷疑好心腸這件事,雲年不是沒有經歷過,只是面前人太平常淡定,導致他也有些怔然,後又笑道:“我沒有什麽圖謀你的。只是怕主子殺生太多,以後閻王針對他罷了。”
他對簡行生的感情很複雜,他一方面不認同簡行生的脾性做法,可另一方面,是簡行生收養了他,帶他回了東廠,把他從流浪兒變成了有家可歸的人,即使這個家在旁人看來是龍潭虎穴。
雲年看向謝庭樂,對方低垂著臉,跳躍的燭光照映在他側臉,一瞬間竟然讓他想起來一個人——皇帝。
這個想法令他心頭一驚,而後回神便道:“趁著雨慢慢變小,我送你離開吧……”
“不!”
突如其來的打斷讓雲年話語一頓,他遲疑道:“你不想走嗎?”
謝庭樂沉默了一下,回道:“我賣身給了簡行生,我的賣身契在他派去的東廠番子身上,如果我走了,我的奴籍消除不了。”
“沒關系,我可以幫你拿回來。”這件事對雲年來說是不值一提。
可謝庭樂依舊低聲道:“我已經被買下來了,我家……”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爹死了,我娘早也沒了,我無處可去。”
雲年愕然,後蹙眉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隻得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在這裡住幾天,待到我幫你銷毀奴籍,給你些銀錢,你便離開吧。”
謝庭樂應好,目光清清冷冷地落在了不遠處搖曳的燭火上,身影寂寥。
雲年見狀心覺其可憐,派人給他在自己的院子側房安排了房間,便外出準備尋人問問今日之事,只是後來因著傍晚宮中來了旨意,傳喚簡行生進宮,他便也跟著急匆匆一道出門了,等再回來,想起他事,已次日午後。
他回到院子想要找謝庭樂,卻發現找不到人。
“我院子裡那個人呢?”雲年找來院裡服侍的侍從問道。
侍從手指向外頭:“方才好像見他往外去了。”
聞言,雲年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貿然外出,若是被李公公等人瞧見,免不得會惹來麻煩,最主要的還是莫要被主子瞧見。
他想著,人往外走,卻怎麽也沒想到,當他走到前院,走入經歷過雨水打透的小花園時,迎面便瞧見了站在那閑來無事賞花的簡行生,以及站在簡行生面前,身姿單薄的謝庭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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