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州使了幾個眼色,他二師兄接連從乾坤袋裡掏出了“百毒丹”、“乾坤鈴”、“鴛鴦果”遞給他,最後甚至問他“是不是餓了”,就是不去和奶娘說話。
沈忘州只能放棄隊友,努力和善地問:“嬰兒失蹤前後有什麽異樣麽?”
奶娘面色蒼白地咽了咽口水,眼睛睜的很圓,直直地看著前面,像在恐懼什麽。
她聲音顫抖,壓得極低,甚至被地板刺耳的“吱呀”聲掩了過去。
驚恐地道:“他那晚,沒有哭,一直在笑。”
沈忘州腳步一頓,勉強壓下給奶娘驅邪的衝動,告訴自己她只是太害怕了。
才又問:“這些雕像小人雕的是誰?”
奶娘捏著手指垂頭道:“是府上的男丁。”
“全部都是?為什麽雕這些?”
“全部都是,仙人說雕像是背罪的,有人背了罪,男人就不會死,男丁興旺,家族興旺。”
沈忘州仰頭看向掛在身旁紅色柱子上的一個紅色笑臉木雕小娃娃,那小人離他的頭不到一掌的距離,張開的手臂像在與大人要抱——
沈忘州忽地意識到他為什麽看這些小人覺得恐怖了。
普通的嬰兒嘴角笑成這樣的時候,眼睛都是彎彎眯起來的,但這些木雕石雕小人,眼睛瞪得像看見了什麽渴望已久的東西,發著詭異的精光……
這一雙雙眼睛,是屬於成年人的眼睛。
沈忘州瞬間聯想出了一連串的恐怖故事,暗罵一聲,跟著奶娘繼續走。
只是這次他刻意與周圍的小人保持了距離。
他總感覺這些小人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滿意了,就像他是個鑽入陷阱的獵物……
兩個人被奶娘帶到了嬰兒房,沈忘州還沒推開門,光看著屋外的布置,就覺得這不是正常人能弄出來的屋子。
磚瓦門窗牆壁——全是紅的。
大紅的顏色刺激著眼球,本應該溫馨小巧的嬰兒房,像一個血淋淋的肉團子。
他和秦雨對視了一眼,跟著奶娘走了進去。
剛推開門,就聽見裡面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沈忘州背後發涼地跟在秦雨身後。
嬰兒房分內外兩部分,中間由一個繡著銀線的大紅簾幕分隔,簾幕是絲絨質地,在昏暗的屋內顯得死氣沉沉,吊在房頂一直垂到地面。
上面用銀線繡的居然是嬰兒的面容,巴掌大的笑臉布滿了整個簾幕,看得人頭皮發麻。
沈忘州不由得想起司溟牽住他時候的安全感,他忽然開始後悔,怎麽沒跟著司溟一起去找那對中邪夫妻——
好歹他能看見那對夫妻!而不是在這個只有他們仨卻感覺到處都是“人”的嬰兒房裡找鬼……
沈忘州心如死灰地看了一圈,奶娘就掀開了簾幕,喚兩個人進去。
沈忘州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緊跟著掀起紅色布簾剛邁進一步就和一個面色慘白的紙人貼臉的恐怖。
“我X——!”
沈忘州猛地後退一步,瞳孔縮緊地看著裡屋的布置。
滿臉慘白臉頰塗紅的紙人,供奉的香爐,笑容詭異的全家福畫像,即將燃盡的紅色蠟燭……
“這裡一直是這樣的?”他提高了聲音。
奶娘很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是祈福的儀式。兩位仙人看過了就走吧,惡鬼說不定,說不定還會回來……”
回來我非劈死他,這環境嬰兒能活到滿月也是堅強。
沈忘州屏息,隔絕了濃鬱的香灰味兒,壯著膽子和秦雨一起走了進去。
他二師兄終於開了金口,看著最遠處奶娘說裝著繈褓的衣櫃道:“我去那邊。”
沈忘州看向相反的方向——有剛才和他貼臉的男性紙人,但秦雨那邊有倆,一個女性紙人和一個嬰孩的紙人。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些紙人是怎麽回事?”他邊放下簾幕走進去,邊問。
奶娘顯然在害怕抱走嬰兒的鬼,路上她還和沈忘州說,鬼一定可以附身,不然她給嬰兒喂奶的時候,嬰兒為什麽一直笑。
她寸步不離地站在沈忘州身邊,眼神不安地看著周圍:“紙人不能動,紙人是保命的!”
沈忘州眯眼:“什麽意思?”
奶娘雙手合十默念饒命,顫顫巍巍地說:“仙人教我們的保命符籙就畫在紙人身上,要用血開天眼……只要祖上積德,就會在紙人身上降下福祿,庇佑後人。”
用血給紙人開眼,好家夥,祖上積德降福祿,那要是沒積德反而損了陰德呢?是不是就要後人拿命抵了?
這仙人有很大的問題。
沈忘州目光沉沉,繞過供奉著空白排位的神龕,走到他剛剛沒敢細看紙人面前。
果然額頭被點了一滴殷紅的血。
奶娘反而不怕這個紙人,還給沈忘州解釋:“這是少爺的紙人,少夫人懷孕後老爺就命人給他們一家三口扎了紙人,求老祖宗保佑……”
老祖宗早投胎去了,投不了胎的也在冥界地獄受苦,哪有空保佑一代又一代的後人。
沈忘州剛要去碰紙人,腦海裡忽然傳出一聲久違的“小師兄別動!”
沈忘州僵了僵,裝作忽然注意到了別處,去檢查燭台。
傳音嘲諷道:“嘖,原來你會醒啊,我還以為你需要夏眠呢。”
他第一次見到鮫人時恨不得求著赤燼醒醒,結果鮫人都走了幾天了,這狐狸才堪堪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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