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州期間一直沒有說話,站在司溟身旁,面色微沉地觀察著整個劉府的細節。
和店小二說的一樣,劉府確實是霧鈴鎮最大的府邸,院內亭台水榭金磚綠瓦極盡奢華,不遠處還有假山林立, 下人更是目光所及就有二十幾人。
劉家確實很有資本。
但不和諧之處也就在這。
按理說丟了孫兒這麽大的事, 門外都已經掛上白燈籠了,還派了那麽多下人在外面招魂,門內也應該掛滿黑布白布才是。
但劉府門內卻處處掛著大紅綢布、張貼“福”字,綢布末端還系有各色平安福,頗具童趣的樣式在這種背景下顯得格外詭異。
活像發生了什麽值得大操大辦的喜事。
更讓沈忘州不適的是,院內還擺放了許多木雕、石雕的小人。
小人樣式精致, 都是孩童模樣。
沈忘州示意司溟看向那些小人。
司溟眯了眯眼, 趴在沈忘州耳邊時,聲音又軟了下來, 無辜地輕聲道:“師兄,我有點害怕。”
沈忘州也害怕,這地方就差在門口貼著“這裡有鬼”了,還是最經典的嬰兒怨鬼。
他恨不得馬上衝出去。
但司溟也怕,他就不能怕了。
他要保護小師弟,他是大猛1……
“沒事,你抓著我。”沈忘州邊說邊擋在他前面,皺了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些木雕小人的眼睛好像都在看他,嘴角裂開的弧度也擴大了似的。
他攥了攥司溟的手試圖安慰,司溟卻反手抓住了他,小聲道:“可以抓著嗎?”
“可以。”沈忘州松了口氣,簡直太可以了。
劉老爺領著他們走到正堂,坐在首位,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
“昨兒是孫兒滿月,我特意找先生算過,孫兒不是極陰的八字,因此沒敢大大操辦,哪成想……房裡明明都用了仙人的符籙了!是我祖上作孽了啊!祖宗作孽呀!”
坐在最前的季寒溪眼神一變:“什麽符籙?”
劉老爺擦著眼角已然悲痛到無法言語,身旁站著的管家給他們解釋道。
“仙人有所不知,這符籙最初是從地鈴鎮傳出來的,地鈴鎮幾百年前就沒了,這說法也久得不知道多長時間了。
“據傳有個仙人從天上來,給了他們一個保命的符籙,若是祖上積德,就可保護後人不受惡鬼侵害……”
“外面那些雕像和綢布是怎麽回事?”沈忘州問。
“那也是仙人留下的說法,我們這兒遭了惡鬼,是怨氣作祟,白事會讓惡鬼吸收陰氣,因此我們就算是辦白事,也要用喜事的規矩來……”
不倫不類的招兒倒是頭一次聽。
沈忘州下意識想和司溟商量,耳邊恰好傳來對方輕佻含笑的聲音。
“惡鬼防不防得住不知道,紅布封宅,頭七的魂肯定進不來了。”司溟邊說邊在椅子下面勾住了沈忘州的指尖。
沈忘州迅速反應過來,由著他勾勾繞繞,低聲問:“那爹娘暴斃,根本和孩子無關,全是‘惡鬼’所為?”
司溟圈住他無名指,輕輕捏了捏,薄唇微勾:“惡是真的惡,鬼麽,誰知道呢。”
這邊兩人說著,那邊秦雨已經拿出了手搖鈴和紅布片。
奶娘過來認了手搖鈴,還說嬰兒房裡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繈褓,只要對比就能知道是不是同一個。
正說著,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個下人,語無倫次地跪下喊:“不好了老爺出事了!”
“什麽事?”劉老爺捂著胸口大喘氣,臉色發青,沈忘州都擔心他嚇死了。
下人滿臉驚恐地抬起頭,指著外面:“少爺,少爺和少夫人中邪了!一直在吐血!”
遇錦懷猛地站起,看向快要躺在沈忘州身上的司溟時,神情一頓,像個憂愁“兒媳太粘兒子”的老丈人,無奈道。
“司溟,你隨我和寒溪一起去看看,小師弟你和阿雨去嬰兒房探查。”
沈忘州想說你們別留下我們兩個人,但是臉皮兒薄的很,滿臉酷斃了地點頭:“注意安全。”
司溟臨走前趴在沈忘州耳邊笑著說了句“有事要喊我”就轉身跟著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沈忘州一回頭,正對上秦雨神情懨懨的臉,明顯對乾貨不感興趣。
他忽然覺得,他和二師兄或許很有話聊。
至少他們都很討厭加班兒。
煩躁厭世組跟著奶娘一起走上了,處處掛著鮮紅燈籠和彩色平安符的長廊。
長廊每隔幾步就懸掛一個紅燈籠,因為兩側垂下了一個個紅色的細布繩,密密排布遮住了光線,只在風吹的時候才能從縫隙中看見些許景色。
腳下的木板年頭久了,顏色變成了一種泛著暗紅的油膩的顏色。
許是近日多雨,木板踩起來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沈忘州和秦雨聽得鬧心,便輕身踩著,不發出聲音,可卻嚇壞了奶娘。
奶娘嚇得尖叫,在四周的陰森背景下奶娘這個臉色慘白的活人比鬼還恐怖,沈忘州只能邊解釋邊踩出了動靜,心跳快得想把司溟喊回來給他喂平心靜氣的藥。
劉府實在太大,奶娘左腿有些異樣,走得很慢。
沈忘州覺得嬰兒房裡只會比長廊更恐怖,決定先在這裡問些信息。
秦雨長嘴可能只是因為有張嘴顯得臉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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