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要不依不饒?”懷中乍空,姬朝陽亦冷下面色,她從來都肆意驕傲慣了,很久沒被人這麽拂逆過了。
謝涵冷睇著她,忽然伸手按了按右肩,白皙的手指便染上紅色。
那紅色當然不是肩上的火焰圖案染上的了,姬朝陽這才想起對方前日在忘憂山遇險右肩受傷的事,而妄動刀劍是傷後禁忌。
“夫人覺得,孤的血竟比不得那種東西?”謝涵十四年來,第一次遇到敢這麽對他不敬的人,讓他放過,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他當時不殺,只是不想打姬朝陽的臉,並不代表他會放過。
這層意思,姬朝陽當然知道,但要她殺了應小憐……
她表情不知不覺軟了下來,“不知者無罪。”
說完,似乎也覺得這話很無力,她輕歎一聲,轉而朝外揚聲道:“應小憐哪根手指碰的齊殿下,就把他哪根手指剁下來。”
謝涵雙眉一皺,對方這是以退為進。
不一會兒,就有人捧進來根血淋淋的食指,細長、蒼白、還有繪著寇丹的指甲。
“好啦,這下你總該滿意了罷。”姬朝陽嬌嗔道,風情萬種地橫他一眼,看得人骨頭都要酥了。
但謝涵怎會滿意?更遑論被美色迷惑了,他眉毛都沒抬一下,“說來始作俑者是個叫小蠻的侍婢。”
姬朝陽眸色微變。
敏銳地捕捉到這變化,謝涵心下對那小蠻更加奇怪。
正這時,門外忽傳來一陣嘈雜,姬朝陽立刻轉移話題,“什麽人在外喧嘩,滾進來。”
“嫂子,嫂子,你為個外人要罰我?”最先衝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嬌俏又古怪的侍婢小蠻,她現在看起來可憐極了,小髻散亂、衣裳沾泥,兩隻烏溜溜的杏眼裡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落。
聽到這個稱呼,謝涵吃了一驚,有些發怔地看著哭哭啼啼跑過來的小蠻。對方已飛快地撲進姬朝陽的懷裡,摟著她的腰,指著他控訴道:“他長得再像,也不是大哥,不是不是不是!”
她身後跟了一串守在外面的下人,都跪下請罪,“夫人恕罪。”
姬朝陽冷冷掃一眼諸人,最後目光落在扒著她不放的人身上,美眸無波無瀾,一片冷然,“松開。”
“嫂子――”小蠻紅著眼睛仰頭。
“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阮明蘭。”
小蠻……不,是阮明蘭這才松開手,然後扭頭瞪一眼謝涵,“嫂子,你看上他是不是想找大哥的替身?”
“出去。”姬朝陽聲音冷徹,如冬夜屋簷下掉落的冰凌。
“嫂子,替身是沒有用的,誰也不會是第二個阮明善。”
聽到這個在府中被視為禁忌的名字,室內其余人等皆低下頭,恨不得此時耳朵聾了。
“出去!”姬朝陽看向還跪著的諸人,“你們都是死人麽?聽不到我的話嗎?把她拖出去。”
室內終於重歸安靜,但阮明蘭被強拉硬拖出去前的“替身”、“不是”、“阮明善”等詞,卻像根刺一樣已經扎在人心上了。
姬朝陽低垂著頭,好一會兒,忽然廣袖一拂,打落案上所有陳設,發出乒乓鐺琅的一串響聲,地上瞬間碎罐斷瓷,一片狼藉。
她才轉頭看謝涵,嗤的一聲,“你莫要這麽看我。她是以前的阮家嫡幼女,阮氏滅後進了官妓館,然後被我買下來當侍婢罷了。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的。”
她說起“阮家”、“阮氏”時,不帶一絲情緒,輕描淡寫得仿佛在講旁的什麽與她全然不相乾的東西。
謝涵卻道:“孤收回之前要你罰她的話。”
姬朝陽斂了面上的冷厲,經過剛剛一番,她如今已是意興闌珊,隻索然無味道:“去見公子無恤罷。”
說完,她又頓了頓,道:“我剛剛使人通傳過,質子府傳來消息,說昨日清晨府內犬房裡逃出一條獵犬攻擊了公子無恤,他與獵犬搏鬥間不慎被自己的匕首刺中,現在重傷,你確定要過去?”
謝·獵犬·涵:“……”
他點點頭,“過去。”
姬朝陽也點點頭,“好。”轉身從幾上扔下一套武士服和一盒藥膏,想了想,又道:“要否叫醫工。”
謝涵抱住武士服,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圓,紅唇微張,活像隻受驚的兔子。
這與他一貫形象實在不符,姬朝陽撐不住低笑一聲,“我的齊太子殿下,你該不是想大搖大擺進會陽的雍質子府罷?理由是什麽呢?”她歪了歪頭,“朝陽夫人日禦二男?”
謝涵:“……”他上前一步,伸手捏了捏姬朝陽挺翹的鼻子,“總算是笑了。”
姬朝陽愣了一下,轉過身,“你還不快換。”
謝涵嬉笑道:“姐姐這次不偷窺了麽?”
姬朝陽一哼,“我看的光明正大。”說完,就大大方方轉過身來,正看到面前人一絲/不掛的身體。
少年人的身體,單薄、稚嫩、青澀,卻骨肉均勻、手足纖長、修美合度,有種與成年雄壯男人截然不同的美麗與吸引力,讓人想佔有,想攫取,想玩弄。肩上裂開的傷口,宛如一朵盛開的曼珠沙華,扎根在白皙的肩上,妖異而魅惑人心。
姬朝陽口乾舌燥,拿起幾上茶盞就灌了杯冷水進去,終於才能再次開口,“真的不叫醫工過來?”
謝涵:“……無妨。”他加快動作包扎了下傷口,穿好武士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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