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剛想松一口氣,豈知對方眼中霎時又閃過一絲清明,“不,你不是,阮郎不會對我……”
“等等――”謝涵忽然松開懷裡的人,面上一陣隱忍,“我……我去地上睡。”他拉了拉對方薄紗,“夜裡不許踢被子,小心著涼。”
他柔聲細語的,像一場最溫柔的幻夢,姬朝陽轉瞬又迷茫起來。呆呆地看著對方起身、出去、撥開珠簾,忽然反應回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從後環住他的腰,“別走――”
“怎麽了?”謝涵轉身,撩起她一縷鬢發別到耳後,“怕黑麽?”
“怕黑?”姬朝陽歪了歪頭,搖了搖,“我不怕黑的,我……我……”她突然臉色一苦,“我胸口好疼啊……”
“那我去給你找點藥好不好?”
姬朝陽隻拿鳳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馬上回來。”
“那好罷。”姬朝陽側臉貼了貼他脖窩,依賴道:“一定要快點回來啊,不然我就生氣了。”
“你數二十下。”謝涵摸摸她腦袋。
出珠簾後,謝涵飛快地拿出薄荷荷包,深嗅了一口氣。
“一”
“二”
裡面傳來姬朝陽的聲音,竟有些嬌憨。
一陣清涼入腦後,謝涵捏起荷包,朝房梁打去,一個寶劍形的菖蒲被擊落下來,他跑過去,分別撿起菖蒲和荷包。
“五”
“六”
把荷包塞回袖中,他又跑到茉莉花盆栽邊,扒了扒土,露出花根,扼下一小段。
“十”
“十一”
再打開香爐,取出幾塊香料,分不清哪個是羊躑躅,哪個是當歸,他死馬當活馬醫,每塊掰下一點。
“十四”
“十五”
謝涵把幾樣東西一起混在嘴裡嚼了嚼,不止一股酸苦澀味,還有一股焦糊味,直讓他眉毛抽搐幾下,才能繼續嚼下去,邊嚼,他邊拿出塊汗巾,立刻把嘴裡的東西全吐汗巾上。
“十八”
“十九”
他拿出薄荷荷包,又嗅一下,再狠狠掐了下大腿,才勉強抵抗剛剛下嘴的東西帶來的眩暈感。
“二十”姬朝陽數下最後一個數字,卻還沒看到對方身影,皺了皺眉,正要起來,簾子忽然一拉,就看見對方捧著條汗巾進來,“朝陽。”
姬朝陽本來想指責,忽然被這個名字轉移了注意力,“你怎麽不叫我蟲蟲了?”
她眼中又有恢復清醒的跡象,謝涵急中生智,“我以為你不喜歡我這麽叫你。”
這似乎又像阮明善會說的話,姬朝陽漸漸朦朧起來,“不喜歡,怎麽會不喜歡呢?我是蟲蟲,就可以不是姬朝陽了……我當然不喜歡……”她又變成那副嬌憨樣子,又像抱怨又像歡喜道:“你取的名字這麽難聽,就本公主能忍忍你了。”
謝涵湊近過來,繼續引著她回憶、沉迷過往,分散注意力,“你還記不記得我為什麽給你取這個名字?”
“你說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雪下的很大,我穿著鬥篷,帶著裘帽,你什麽也看不見,只看到兩條黑黑的眉毛,就像兩條毛毛蟲一樣,你心想,這羞於見人的姑娘肯定很醜,可不能禍害別人,得趕緊娶回家。”說著,姬朝陽狠狠擰了謝涵腰間的肉一下,柳眉倒豎,“你說我醜。”
“嘶――”猝不及防吃痛,謝涵手腕一抖,剛把那塊汗巾裹上對方傷口,還沒繞胸打個結就散開了。
“你幹什麽?什麽東西?”姬朝陽看一眼那汗巾,連忙伸手去扯,“好髒哦。”
“不許動。”謝涵抓住她的手,嚴肅道:“我要給你上藥包扎。”
“什麽藥?本公主為什麽要聽你的?”
“你不聽話,我就親你了。”謝涵箍緊她雙手。
姬朝陽抖了下唇,然後重重“哼”了一聲,卻沒再動了。
謝涵覺得他漸漸抓住那位阮少主的風格套路了,難怪姬傾城評價他與對方“五分形似,五分神似”。
他把沾藥的一塊對準對方傷口,怕血液凝固,藥性不能滲入,他還輕剝下那層薄薄的血痂。
“唔――”姬朝陽一痛。
謝涵又連忙擰了她峰上朱紅一下,她渾身一軟。
他再把汗巾繞對方胸部一圈,打了個結,抬頭注視對方神情。
謝天謝地,對方臉上真的漸漸恍惚起來,“我……我頭有點兒暈。”
謝涵把人摟緊懷裡,輕吻她眉心一下,“那就睡罷。”
姬朝陽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卻固執地不肯閉上,“我……還想……在看看你……”
謝涵默了一下,也許對方潛意識裡已經知道現在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醒來就會不存在了。
但她的意志終究抵不上藥性,一點一點闔上眼簾,最後倒在他懷裡,“對不起……我向天上的神仙求過了……讓你下輩子你千萬別遇見我……千萬別喜歡我……”
聲音斷斷續續,最後徹底歸於虛無,謝涵伸手插進她發絲,順著發路往下滑,“睡罷。”
抱著對方靠坐在牆角,看一眼那半露的嬌軀,和一對欲裂帛而出的玉兔,他心想,自己這得算個聖人罷。回去得和自家師傅說說,看他都把他清心寡欲成什麽樣了。
他一邊想,一邊撿起之前那根金簪,攤開左掌,挑沒骨頭又皮松肉少的地方,狠狠戳下去,戳了個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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