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毓從二人面前走過,似乎和上首楚國使節有話要說,姬擊像是不忍直視一般,扭過頭來凝著謝涵,溫柔的柳葉眸注滿執著。
謝涵:“……”他看著公子毓修美得宜的身形,姣好矜驕的面容,隻覺得姬擊的想法果然不是他能懂的。
他再次斷然拒絕,“孤明日便要回扶突。”
“齊殿下勿憂,孤會自己準備車馬跟隨您的。”姬擊傾情演繹他的執著。
謝涵:“……”
“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姬擊再次使用大吟唱術。
謝涵……謝涵倒了杯酒,一飲而盡,聽到背後傳來的悶笑聲,輕哼一聲,“你很高興?”
“第一次看你這麽吃癟。”霍無恤壓低聲音和他咬耳朵,偷偷對姬擊豎了個大拇指。
謝涵回頭,淡淡瞥了他一眼。
霍無恤立刻抬頭挺胸,清了清嗓子,對姬擊義正言辭道:“隨殿下無故窺伺我家殿下蹤跡,恐怕不妥。更何況,隨殿下難道不要回隨國複命麽?”
“這個啊――”姬擊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君父會懂孤的。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兩年前孤出使宋國,被其中一美人勾魂攝魄,足待了三月才回來,那真是個天生尤物。”
說著,他似乎有些癡迷,從袖內拿出一疊帛畫,扉面上鳳泊鸞飄幾個大字“大昊江山美人冊”。
謝涵:“……”他微妙地看了一眼對方袖口,暗道難怪比一般人的廣袖都要大,是為了要放這麽多東西麽。
姬擊盤膝而坐,把畫冊放腿上,借長案遮擋其余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開畫冊。
那位隨使已經感覺到在謝涵身上無法搶救了,轉而打入玖少卿和謝澆中,倒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很快三人言笑晏晏,但目光還是忍不住掠來。
楊明、霍無恤也踮起腳尖。
謝涵微微睜大眼睛。
姬擊白皙修長的手指打開扉面,露出下一面――
一匹馬。
一匹渾身似火、兩眼有神、四蹄如盆的烈火寶馬。
一匹在悠悠白雲下、茵茵芳草上神采飛揚、尾掃殘雲的神駿。
謝涵:“!!”
霍無恤:“!!”
楊明:“!!”
只看到畫但沒聽清話,不明所以的玖少卿、謝澆:“??”
雖然沒聽到話卻猜的出來的隨使:“……”
玖少卿笑對隨使道:“隨殿下當真畫藝精湛、惟妙惟肖,我看那匹馬,就像要跑出畫來馳騁一樣,不知是何名駒?”
另一張席上,謝涵也對姬擊露出一樣的疑問,“好馬。不知是何神駒?”
男人看見好馬,就像看見美女一樣。畫上的馬毛色火紅、恍如烈焰、高大威武,這就是一個不輸姬傾城、拂胭的絕世美人,謝涵下意識地收斂了些對姬擊的輕慢不耐,認真問道。
察覺到這轉變,姬擊面上閃過得逞的笑意,“這是宋侯的紫金赤兔馬。”
謝涵吃了一驚,詫異看人,“宋侯不是對他的紫金赤兔寶貝得不行,親自給馬洗澡擦身喂草,半點不肯假於他人之手,同吃同睡,連看都不願意給人看一眼,怎可能讓你畫?”
“他當然不肯讓孤畫。可他拒絕得了孤,還拒絕得了紫金赤兔的要求麽?”姬擊臉上露出得意來,“孤出使宋國時,驚鴻一瞥,看到正在散步的紫金赤兔,頓時驚為天馬,向宋侯請求描摹,宋侯當即拒絕,態度比之齊殿下您現在還堅決。”他意味深長瞥一眼謝涵。
謝涵:“……”
“於是孤潛伏在宋都魚腰,日日觀察,終於被孤發現個漏子。”姬擊繼續道:“紫金赤兔愛吃蜂蜜,它吃的乾草、料豆、麥麩裡都會都會拌蜜,這世上還有比隨國蜂巢出品的蜜更好的麽?孤使快騎令人回國交接,然後裝作賣蜜商販,又打通宋國、宋宮層層關系,終於如願見到了紫金赤兔。他的靈性,果然名不虛傳,孤和他略略交談,他就同意了。只要他同意,宋侯能舍得叫他失望麽?”
謝涵……他沉默了一下,不知是否該送上一句“是在下輸了”。
姬擊闔上畫冊,專注看謝涵,那雙漾著春波的眸子仿佛在說“你拒絕罷拒絕罷反正總有一天你會答應我的”。
謝涵:“……”
都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但其實“不要命的”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門心思乾某樣事,鑽進這項事業裡的癡人。
他難得有些狼狽生硬地轉移話題,“對面席次怎還是空的,梁人怎麽回事?哪有東道叫人等的道理?”
只見他們這一次坐席已幾乎被各國使節坐滿了,沒坐滿的就是在舌戰。而對面卻還空無一人。
姬擊像不知道他在轉移話題似的,還是那麽溫柔,一點兒也不藏著掖著地為他解惑,“我們刺探到,這是梁公吩咐的,給眾梁國本地權貴赴宴時間定的比我們晚兩個時辰。”
謝涵愣了一下,不是因為這奇怪的吩咐,而是姬擊的坦白――齊國比之隨國的情報,隻好不差,否則何以坐穩大國之位?但他沒料到姬擊這麽直言不諱。
下一刻,又覺得對方聰明――這事隨國知道,齊國能不知道麽,對方是故意說出來顯示他的真誠。
他環顧一圈,歎了口氣,半開玩笑道:“宴還未開,已激起一片糟亂。梁公莫不是怕自己人來了被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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