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燕太子做文,其險惡心思意在挑撥我家與溫留君的關系,我等豈會不知?二哥遂叫我將計就計,做出憤恨不已的樣子,我性情驕傲易怒,且在劉氏中頗有威望,由我來對付你,葉薛便會作壁上觀,等我們兩敗俱傷,不會輕易出手。這便可保溫留君很長一段時間免於二家針對。”
謝涵玩味道:“難道不是借本君做出你與劉央不和的樣子,好叫葉薛靜看劉氏奪權,好叫你們趁機休養生息。”
劉決終於不裝恭敬了,腰又不彎了,揖也不做了,“互惠互利的事情,溫留君就說可還願意?”
謝涵抱臂瞧著他,不說話。
劉決笑道:“以上是其二,其三:方才辱及妤公主,實乃為取信薛安與葉很綠。虛名而已,二哥叫決帶一言與溫留君,卻是實利。”
“你說。”
劉決湊近,小聲道:“宋侯命不久矣。”
謝涵一愣,迫近一步,“此言當真?只聽說宋侯近來尤愛和紫金赤兔獨處,而疏於朝政。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了。”
“宋侯病重,秘而不宣,或有他的思量。我不得而知,但消息卻是千真萬確的。”劉決道:“族姐為宋侯三側夫人之一,自幼偏愛藥理,一個半月前給宋侯請安時,發現其面色萎黃,手掌、脖側皆有形似蜘蛛之紅痣,皆是肝脾病末期之征象。
族姐有一子,乃宋三公子甚,無論身份文才武功,皆不遜於宋期,蓋因令姐,宋期才做了太子,如今宋期不過娶了一國內普通大夫之女,又不被宋侯喜愛,族姐便趁機傳訊回族,希望我們幫她做太夫人。”
說著,劉決笑了,“然嫡庶有別,既有國夫人之子——九公子斯,二哥認為這繼位人選便沒什麽好爭論的了。”
謝涵神情回暖,“承惠。”
劉決輕聲道:“我家封邑臨宋,原就如唇齒相依,合該守望相助。”
謝涵頷首,“是極。”宋國對梁國而言是彈丸小國,對劉家而言就不是什麽不痛不癢的小東西了,能送這麽大的勢力過來,“多謝劉家主和五少慷慨了。”
“溫留君真心感謝?”劉決問,“那決想向溫留君討要個小玩意兒。”
“五少請說?”
“桑朵拉何在?”
謝涵沉吟片刻,“劉家主和五少待本君推心置腹,本君也不顧左右而言他,桑朵拉在塞外、燕宮都屢次助我,我已視她如妹,是不會將她當個禮物的。五少若對她有情,不若走一趟溫留。”
“誰會對那種番邦女人有情?”劉決扭頭“呵”了一聲。
回去路上,霍無恤好笑道:“我觀那劉五少,張嘴閉嘴二哥長二哥短,要做出和家主不和的樣子,也是辛苦。”
“還行罷。”謝涵隨口道:“我觀他在‘口是心非’上的造詣登峰造極,應是不難。”
霍無恤:“噗——”
快馬行了半日,終於在傍晚時節到了經渠君府上,府上全是白幡,比起交信會盟那會兒,經渠君也老了不少,“先是太子,然後是南施,怎麽,本君在溫留君心裡就這麽排不上號?”
“小舅哪兒的話,我若不先見表哥,這一準翻了天;我為什麽先見先生,小舅難道不知?”前一句,謝涵還是親昵,後一句便帶著試探。
經渠君瞧著他,搖了搖頭,“你長得五分像阿姊,性子卻連一分都不像,阿姊可沒你這麽多心眼子。”
“母親是女子,合該無憂無慮;我為男子,合該籌謀顧慮。”
“和你直說了罷,我探到摘星子十幾年不曾現世,是為梁武王秘密辦事。”經渠君語帶敬佩,敬佩裡又有三分恨意,“他臨死前布置了多少事,隻傾城公主的藏寶圖便讓我國被他國懷疑提防多年,現在想來,難怪人家是眾君之君。這回怕又是他臨終前的手筆。
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布置,又要看看他還有多少誓死效忠的暗中人馬。我已派人暗中盯梢玲瓏洲,只要摘星子一和他人有接觸,立刻便一網打盡。”
謝涵再料不到是梁武王的關系,有頃,疑慮道:“那先生?”
“我不知她知是不知,倘她只是被利用,我自不會問罪。”
也只能如此了。謝涵最終還是問道:“聽聞小舅請了姑布大師同觀星象?”
經渠君嘴角勾起一抹笑,“不請還不知道,原來聞名天下的劍聖聞人與神算子姑布大師是同一人。”
謝涵訕訕,“高人總有那些奇思妙想。”
經渠君哼了一聲,“他既是你師傅,又是太子半師,我焉會無禮?他不想觀星象就不觀,但卻是必須待在我府上,至少給摘星子心理壓力。好了,你要去瞧,就去瞧罷,屁股都打旋了,個沒良心的東西。”
謝涵連連賠笑,被其帶著去見聞人昧,聞人昧在月下彈琴,好不輕松,瞧見他來,隻說,“不是叫你別過來嗎?”
“你不知道這小子麽,叫他別幹什麽,偏要幹什麽?叫他別來難道不是在暗示他快來拜見你麽?”經渠君在他對面大喇喇坐下來,“喲,高山流水?這是專門談給我這知音聽的麽?”
謝涵見聞人昧毫發無傷,又神情愜意,更兼與經渠君熟稔模樣,總算松一口氣,便覺渾身暖洋洋的,連日奔波的疲乏一掃而空,他正要誇誇自家師傅琴音又進步了,忽見身側人卻是嘴角流出一道血絲,他吃了一驚,憂心道:“小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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