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謝涵搖了搖頭,“虛假陰謀還是不要了,欒殊不是蠢材。傳我鳳令,備厚禮前往楚國贈欒軍師,誠聘欒子為我國軍師,他楚國讓明珠蒙塵,我國卻不會。”
光明正大的離間計,就算知道是離間計,幾個君王能不在心中起嫌隙?楚子般胸懷不錯,那謝涵就再加一個籌碼,她在給欒殊的一箱明珠中,放了雍軍送糧的路線圖。
一個月後,大張旗鼓的雍國使節進入雲門城,這個時節的雍國使節,怎不叫楚朝廷上下的眼睛都粘在他們身上,不想他們不拜楚王,反而將重禮送到欒殊府上。
欒殊當然不會收,反而將人堵在門口。
但那使節打頭的卻是名聲在外的雍大夫陳璀,他隻說了幾句話,便登堂入室,“娘娘知欒子定然不願相信我們是誠心請您任我國軍師,只是使離間計激怒楚王罷了。所以,娘娘特意準備了禮物作為她的誠意。”
欒殊望著幾個大箱子的金銀珍珠,不動如山,不料陳璀再出手,就讓他遽然色變——那是一張雍國半個月後押運糧草的詳細路線圖。
“你瘋了?”他驚呼,“她瘋了?”
“娘娘說,欒子值得這張圖,如果欒子願意,就和糧草一起前往前線。如果欒子不願意,以您的人品,不會收下金銀,自然也不會收下這張圖。”
欒殊苦笑,“可若日後我王知道了今日我放過這麽重要的消息不上報 ,他焉會對我一如既往?”
“那欒子要,還是不要?”陳璀問,“欒子收下,交給楚王,我國承諾絕不會更改路線,就當全了您與楚王多年的君臣相得。欒子不收,那實話實說,金門之戰楚國必敗無疑。齊國已經南下,貴國派的出多少援軍?貴國二十萬人時不是我國的對手,難道剩下十萬還想力挽狂瀾?這是貴國最後取勝的方法。”
欒殊定定看著陳璀,“難道貴國願意放棄這批糧草,願意讓雍王的名聲蒙塵?這值得?”
“這是我王與王后商量後的決議,戰爭常有勝負,天險不只它金門一個,然而欒殊卻是天上地下獨此一家。”陳璀忽而一歎,“倘若欒子能到我國,還能使藺將軍不再鬱鬱寡歡,實是一舉多得,怎麽不值得?”
說完,他又後退一步,“當然,欒子若不願意,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我特意大張旗鼓前來,就是讓楚朝廷以為我國是為了離間您與楚王關系而來,欒子隻管將我等掃地出門,楚王不會疑你的。”
欒殊張了張嘴,最終道:“抱歉。辜負雍王、雍王后厚愛了。”
他沒有收下雍國任何禮品,包括那張路線圖,隻將人趕出門外,然而他近身護衛卻默默記下那張地圖,報給了楚王子般。
陳璀走後不久,楚子般就來到欒殊府上。
他年過而立,增長的年紀卻越加為他的俊美添加了雍容華貴、權勢在握的成熟魅力,便如美酒經過時間的沉澱與醞釀,越發動人。
少年時昊天子的那句誇讚“花容國色、灼灼之華”也好,青年時劉國會盟史官記下的那句“容華攝滿園英豪”也好,在此時的楚王子般面前,仍然遜色。
他就那麽走進欒殊稱病靜養的室內,便令一室生了輝;隨欒殊走到他的花軒議事,便把春花比到塵埃裡。
欒殊輕輕摸了下眼角細紋,“大王好似不會老去,仍是這般龍馬精神。”
楚子般瞧著滿園春花,“豫俠去的時候,花也開的這般燦爛。”
欒殊心頭一跳,嘴上悵然,“豫兄是不愛花花草草的,只是嫂夫人風雅的緊。”
“寡人問你一句話,”楚子般摘下腰間佩劍遞過去,“寡人命你即刻前往金門前線,助白玄魚和花如是,你可願意?”
欒殊腦中閃過陳璀遞上來的運糧路線圖,又在陳璀說的每一句話上飄過,最終搖了搖頭,“臣久病之身,怕是難以趕赴前線。”
楚子般輕笑一聲,“是久病之身,難以趕赴前線;還是知遇之恩,無以為報?連運糧路線圖都給你,寡人確實不如。”
這一瞬間,欒殊腦子裡想了很多,最終定格在失望,“王上監視我?”
“寡人監視你?”楚子般似乎被其眼中聲音的失落失望激怒,“好——既然如此,即日起,你閉門靜養、不得外出,府中所有護衛全換成寡人衛士。”
等他負氣走後,楚子般的內侍終是不忍,小聲對欒殊道:“欒大人,不是王上監視你,是你的貼身護衛不想你日後為王上猜忌,主動來報。”
欒殊一驚,突覺不對,可這時他已經“被”閉門靜養 ,遞消息進宮全都被楚子般打了回來。
白熾燈不禁道:“王上,欒殊並沒有不忠於您,只是若將這雍國運糧路線圖消息遞給您,他就永遠欠著雍國;若在此時前往前線,便會下意識利用那路線圖作戰,勝之不武。他遇到的是兩難之題,最終仍然選擇了忠於王上。”
“兩難之題?忠於寡人?”楚子般低笑一聲,“他忠的是寡人?他忠的是自己的理想,自己貴重的人品,自己的忠義兩全。”
他可以叫他不收下雍國的賄賂;卻不可能叫他假意收下雍國的賄賂。
“這是忠於寡人?”
“若是豫俠在,定不會和他一般選擇!”
提到豫俠,白熾燈便不敢插話了。一年前豫俠遞進消息後就在家中自刎,從此便成了大王的床前白月光,不二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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