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有頃,陪楚子般喝了會兒悶酒,白熾燈小心問:“那那張運糧路線圖?”
“不必管它 。”
白熾燈恍然,“那是假的?”
醉意熏熏間,楚子般露出個清淺的笑來,“她既然承諾‘絕不會更改路線圖’,就不會更改。只是就算不更改,她也能有一百種陰謀陽謀等著你去跳。”
他笑著笑著又露出恨色來,“她竟然幫著別人對付我。”她派人來雲門兩次,就廢了他兩員大將。
白熾燈深知楚子般對謝涵的不一般,隻當其是因為謝涵之故,不願用那張地圖,當即苦口婆心勸解,“王上,即便有陷阱,可這路線圖也是可以做文章的,否則我國還要增兵去齊楚邊境,金門戰事吃緊該怎麽好?那雍王果真是不世出的將才,只有斷了雍國的糧草,才有取勝的機會。”
“寡人、寡人,豈能用雍國收買臣子的地圖,那和賣了欒殊有什麽區別,天下人都會恥笑寡人!”楚子般說話已然有些大舌頭,他肩頭的壓力實在太大了,當初收下金門城守送來的納城圖已然叫他後悔,可他、他不能悔——就讓他醉這一回。
“我的王,都火燒眉毛了,還管什麽恥笑不恥笑,若是敗了,我國霸主之位當即便會異位。”
白熾燈苦口婆心,楚子般提刀便刺,“寧襄狗賊,我必殺你!”
白熾燈:“......”
燕昭王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他抹一把臉,請來蘭姬侍奉楚子般,提腳要走,忽然又大不敬地仔仔細細看了一眼這寵冠后宮的蘭姬夫人,驚覺其容色端麗絕豔,明豔與秀麗兩相結合,那雙熠熠生輝的星眸尤其眼熟,與那前齊太子、後來的齊三公主、現在的雍王后,是如此的相似。
他忽覺身上一寒,在蘭姬投來疑惑的目光時,忙不迭抬腳離開。
楚子般不願用這張地圖,一則深知謝涵為人,二則他的傲骨不允許。
然而朝臣沒有他那麽多顧慮,隨著齊軍壓境,援軍兵力已經抽調不過去了,現在把抓住這個機會,金門之戰就真的不可挽回了,官灘什麽裡子面子。
最終白熾燈悄悄傳訊給堂兄白玄魚。
白玄魚收到消息時精神一振,連日來的焦慮終於有了一個釋放的口徑。
一日日地眺望炊煙、觀察灶台,他知道雍國堅持不了多久了,也許不久就能自己退兵,就怕什麽時候雍國後方補上糧草。
現在,這補給的糧草要到了。
然而隔了這麽久,拖到雍軍炊煙一日少似一日,便能說明這糧草來之不易,這次若是出問題,也許就沒有下一次了。
他來回踱步,最終下定決心,讓花如是率軍去搶奪糧草,雍國押糧軍只有五千,任憑雍王蓋世武功,任憑押糧軍小心翼翼,他們派出五萬人也是手到擒來。
待佔據了這糧草,雍軍必然不顧一切、瘋狂奪取,他們以逸待勞、做好埋伏......
白玄魚吐出一口氣,選定了劫糧埋伏的地點。
又是一個月,謝涵卻收到了一條來自霍無恤奇怪的傳信:莫怕。
他一貫是這樣言簡意賅的,可這“莫怕”何解?
謝涵蹙了蹙眉。
三天后,金門大捷的消息傳過來:白玄魚劫了糧草,在裡面放滿火油,欲要讓霍無恤也嘗嘗這漫天炎火的恐懼。卻不想對方並不急著拿回糧草,反而是不緊不慢地先把他們留在糧谷外策應的五萬軍全殲了,拿了他們的糧草,然後用大軍圍谷,困得他們彈盡糧絕,準備動用劫下來的雍軍糧草時,故技重施,用火箭燒了所有糧草。
他竟然燒了這雍國全民節衣縮食運過來的糧草!
白玄魚目眥欲裂,被保護著突出圍谷後,看著逃出來的幾千軍馬,將虎符托付給花如是,橫劍自刎了。
歷時兩年的金門之戰,在這一刻畫上了永遠的休止符。
楚王子般在收到消息的時候,猛地從王座上起身,往前衝了三步,忽地一頭栽倒,被眼疾手快的內侍扶住,踉蹌著拎起那信使衣襟,“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雍軍幾乎全殲按我軍,白將軍自裁謝罪。”
“幾乎全殲?”楚子般滿臉祈求、小心翼翼問,“那我軍還剩多少人?”
——“三千。”
“噗——”楚子般喉中一陣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旋即眼前一黑。
——完了。
他最後的意識定格在這兩個大字上。
信使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和這戰報一起到的,還有一個消息,雍王無恤被流矢射中,危在旦夕。
謝涵收到消息時,先是呼吸一窒,隨後輕顫著手將那句“莫怕”掏出來,“是這個意思罷。”
禍害遺千年,總不至於這麽容易死罷。
她沉下氣息,請來王免、西猛牡、陳璀、蘇韞白等,“金門大捷,王上卻危在旦夕,想必各位卿家都收到消息了。這個時候,恐怕會有野心家借機滋事。”
眾人心中皆是一沉,王免終是說:“王上並無子嗣,倘若當真有萬一,不知誰可踐位?”
謝涵一雙妙目如利劍般射向王免,“丞相三朝元老,王上一向敬重,我更可謂推心置腹,老丞相現在說這種話,其心可誅!”
王免苦笑,剖心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王上在時,娘娘可以攝政,王上不在,您如何自處?上位高懸,自然會催生出無數想要撈從龍之功的野心家。外面更有劉國、召國虎視眈眈。只有定下下一任君王人選,才能避免國中多種聲音,最小地減少我國內耗。”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