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真,可兵呢?兵不在眼前,就有一千種意外。”遊弋嚳道:“無論哪一種,只要本將宣布有援軍,而援軍不至,我軍就真的完了,現在……至少還不到軍心渙散的地步……”
這才是他不肯明言援軍到來的原因。瀕臨崩潰的軍隊承受不起這種打擊,就會真的崩潰。
秦文卿欲言又止。
遊弋嚳敏銳察覺,“怎麽?”
秦文卿苦笑,“將軍,恐怕已經軍心渙散到這種地步了。昨夜,有七人結伴逃出城外,被我撞到。”
遊弋嚳眼睛微微瞪大:“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向我稟報。”
“將軍,你已經……三天兩夜沒合眼了,那時剛剛安置。”秦文卿道。
“那後續如何?”
“我把他們關進地牢了。”秦文卿道:“想等您今天處置,將軍打算……”
“當然是——”遊弋嚳一手按在腰間劍柄上,冷冷道:“殺無赦。”
即便早有所料,秦文卿還是一陣不忍,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將軍,人是一定要殺的,但可不可以報他們戰死沙場,其中還有……還有一個拾氏子弟,逃兵會令整個拾氏蒙羞的。其他幾個也還有家人要活。”
“對啊,將軍。昨天那七個人,還有兩個你認識的,驢蛋還給你擋過箭。你知道的,他家裡老娘眼又瞎,兩條腿還是癱的,吃的全是驢蛋臨走前放在床邊的面餅和醃菜,現在他算算日子面餅快吃完了,他才要跑回去的。還有許一,他家裡婆娘要生了……他們不是怕死啊……”焦大也求情道。
“有什麽區別?”遊弋嚳看二人一眼,那一眼冷厲如鋒,最後把目光定在秦文卿身上,“文卿,你說本將為要他們的命?”
“如今狀況,人心惶惶,逃兵不嚴懲,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要逃。”秦文卿緩緩道:“所以必須要嚴懲來警告眾人。”
“不錯,如果讓逃兵和戰死者同等結局,誰還願意效死力?”遊弋嚳點頭,“傳令下去,逃兵者,斬首級,棄荒野。”
焦大原本聽得低下了頭,聞言忽猛地一抬,張嘴,“將軍,你是要讓他們不得好死,死了也不能安息,要做孤魂野鬼。”
秦文卿亦道:“將軍,這是否太嚴厲了?兔死狐悲,若招致將士怨恨該如何是好?”
“再傳一令:朝廷派了一萬援軍,斥候來報,三日後就能抵達。”遊弋嚳道。
焦大奇怪,“不是估計明天就能到嗎?”
“萬一延期呢?”遊弋嚳斬釘截鐵道:“就三天。”
“是。”
很快,遊弋嚳召集三軍,七個逃兵被五花大綁在高台上,眾軍看向七人的目光滿是不解,明明之前好幾個剛被將軍誇過啊。
“拾汶、許一、賀歲與、恕第、江兵贏、王驢蛋、沈冠,昨日夜晚收拾細軟,出逃歸來城。按率,當殺。”遊弋嚳冷冷說完,就是長劍出鞘,旋身一掃,七人沒來得及說一句話,腦袋齊齊落地,溫熱的鮮血濺滿他的戰袍。
眾軍震惶。
冰涼的劍鋒在太陽照耀下閃著殘忍的光澤,遊弋嚳高舉長劍,“眾將士們,咱們生是齊國的人,死是齊國的鬼,你們是本將的手足,本將會和你們一起戰到最後一刻。但如果有誰要做逃兵,那就是齊國的叛徒,本將絕不姑息,齊國百姓也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的家族會因為你們蒙羞,你們的家人會因為你們失去耕種的土地,受人指指點點。所以,為了我們的老父老母、妻子兒子,戰到最後一滴血流乾吧。”
正當場內彌漫著一種悲壯、淒涼、絕望的氛圍時,遊弋嚳又道:“而且我們不一定會死,君上派一萬援軍過來了,三天后就能到,我們只要再守三天就夠了!”
場中一瞬寂靜,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後眾人木然的臉上射出一陣空前的光彩,迸發出高聲歡呼:
“太好啦太好啦!”
“有救了有救了!”
“不用死了!”
“半個月都守住了,還怕三天嗎?”
……
台下,偷跑出來的陳璀看得怎舌,摸出一支筆和巴掌大的短簡,把遊弋嚳的話都記了下來,決定回去好好鑽研其中奧妙。
隨後,遊弋嚳命焦大帶五百人修補城牆,自己帶兩千人埋伏在附近。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就有千余燕軍衝殺過來,頓時飛箭如蝗,射往矮矮的女牆上空。
修補軍士早有準備,立刻趴倒。
燕軍趁機甩繩索、架雲梯,正當他們沾沾自喜爬上梯子時。
修補軍士起身,整齊有序,第一排拿盾,後面幾排射箭,射出來的還是燕軍的箭矢。原來他們之前趴倒不僅躲過飛箭,還順便揀了武器。
燕軍吃了一驚,沒想到每次惶惶然的齊軍,今天居然這麽訓練有素。
“殺啊——”背後忽然一陣喊殺聲。
他們震驚回頭,背後居然殺出大波齊軍,揮刀砍斷他們的雲梯,殺死扶梯接應的人。
頹廢已久的齊軍仿佛看到勝利的曙光,他們急需一場勝利!看著一直守在城外仿佛掛在脖子上利劍的燕軍,一個個露出驚弓之鳥的表情,他們臉上劃過一抹暢快,久違的暢快。
只是轉瞬之間,他們的表情就變了,變得和剛剛他們站在高牆上圍觀嘲笑的燕軍一樣,驚愕而惶恐——
只見遊弋嚳埋伏之人盡出後,遠方山谷揚起高高的大旗,青底黑字,“燕”字大旗隨風招展,騎兵開道、步兵相間,戰車長驅而來,燕國大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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