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相氏說著,不禁潸然淚下。
“我在虞明心臟裡住了十年,十年來吸收他的邪異與罪孽,恐怕將來不久,要化五通(神)了。”
“我今日這般惡相,更無顏見故友的儺面。”
太啟說:“我沒時間聽你懺悔,你惱怒虞明拆你的廟,和他打賭,在他心臟裡築廟,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現在哭個什麽?”
方相氏說;“與虞明打賭,我並無後悔,香火即我等小神的性命,他拆我廟,毀我香火,就是要害我,若不是念在他是虞伯侯後人,我早就收他性命了。”
他仰天長歎:“我隻悔我已入魔,惡入本性,讓雲婆婆慘死,也未能及時將消息轉達虞淵,愧對故友虞伯侯的交代。”
太啟問:“虞伯侯給你交代什麽了?雲婆婆是你續的命?雲婆婆預言虞淵活不過三十歲,也是你告訴他的?”
“雲婆婆與我確實見過,她的命,也是我為她續下的。”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追尋了幾個月的謎題就要揭開了,太啟有些迫不及待,“全部。”
“是。”
從接受這份囑咐時起,方相氏便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也許是虞伯侯後人,也許是其他人,總有人會問他,這藏在他心裡千年的秘密。
“元正年間,東南乾旱,我隨皇帝南下祈雨,在此地偶遇虞兄,那會兒我主持儺儀求雨,卻頻頻失敗,惹龍顏大怒。虞兄主動助我,祭山川百源,先王先公,用上古雩禮成功求雨,讓我免受了責罰,後來更是隨皇帝一起入宮,與我一起主持宮廷大儺,斬巫蠱之患。”
“虞兄因功績封侯在此,我過身後,則成為民間神明鎮守百花鎮。百年之後,虞兄交代我,過一千年,虞氏家族有一名叫虞淵的後人,恐怕過不了三十歲的檻,讓我務必提醒,如有必要,可幫忙家族裡的長者續命或是達成心願,讓此人代為轉達。恰好十年前雲婆婆來百花鎮求神,我見她心性善良,便幫她續命,又贈與兩儺面給她,讓她送給虞氏家族子弟庇佑家族。本應早將此消息在合適時機轉告虞淵,卻因我入魔,影響了雲婆婆,讓她慘死不說,也未能及時提醒虞淵避災。”
太啟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這個預言是虞伯侯讓你幫忙轉告給虞淵的?虞伯侯隻提醒後人注意避難,卻沒有告訴後人要怎麽破解嗎?”
方相氏說:“此事我也問過,虞伯侯言,此乃神意,他無法化解,只能看後人能不能因緣巧合,躲過這一劫數。”
神意?
在三界中,只有原生之神,才能稱之為神意。原生之神會去幹涉一個千年後凡人的生死?
太啟有些不信:“這不可能,我,還有我知道的原生之神,絕對不可能插手凡間世界的生死輪回。”
方相氏說:“在未知的地方,或許還有您所不知道的原生之神呢?您生於光明,而在地底,深淵,深海,又有多少凡間世界不知道的秘密,昆侖所看不見的力量呢?”
所以,真的有一位他所不知道的原生之神,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嗎?
太啟還想問些什麽,卻陡然察覺到到一股充滿正義的力量從陰陽處之外傳來,眼前的方相氏廟劇烈搖動,方相氏驚恐地說道:“有人來了,東君,我先走一步了。”
他朝著太啟磕了一個頭,那座廟倏然縮小,接著就如塵埃一般,消失在了太啟眼前。
而就在陰陽處之外,虞淵突然出聲:“太啟。”
他的聲音有些緊張,太啟知道麻煩來了,他不慌不忙地跳出陰陽,收攏結界,也恢復了凡間世界的樣貌。
結界裡的藏狐煤球和虞明的妻子掉了出來,藏狐煤球一躍,跳到虞淵的肩膀上,虞明的妻子,則平穩地躺在了血泊中,她的血已經止住,可惜失血過多,氣息微弱。
“有人來了。”虞淵低聲道,“走!”
這裡已經來不及收拾了,一死一傷,萬一被人發現,自己和太啟怎麽也洗不清了,他拉上太啟,兩人一狐剛準備用瞬移咒離開,藏狐煤球突然從虞淵的肩膀上掉下來,瑟瑟發抖地縮成一團。
那是凡間世界最強大的力量,太啟無所畏懼,而偏神卻對他們十分恐懼。
虞淵從地上撈起藏狐煤球,大手扣在它的腦袋上安撫住它:“別怕。”
“我們走。”
“來不及了。”太啟說。
就在此刻,一個身穿製服的青年,從密室口的廢墟中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滿地的血汙,目光落到躺在地上的虞明妻子時,馬上轉頭,對身後說:“快,有傷者。”
又是幾個身著製服的男女進了密室,他們迅速走到虞明妻子身邊,手腳麻利地搭好一個便利擔架,把虞明妻子抬了出去。
“請問你是哪位?”
虞淵不著痕跡地把太啟擋在身後,看向眼前的青年。
“不好意思,剛看到有傷者,忘了介紹我自己。”
青年從上衣胸前的口袋裡裡拿出一張印著國徽的工作證打開。
“國屬特別行動處一隊,林啟蟄。”
國屬特別行動處一隊?
直覺告訴虞淵,眼前這位叫林啟蜇的青年並沒有敵意,但這個國家機構,虞淵從來沒聽說過,他謹慎且試探地問。
“那麽,有什麽需要我們配合調查的嗎?”
“當然有。”林啟蜇禮貌地說,他拿出一份搜查令,“我們追查到一宗涉及封建迷信活動的非正常交易案,交易人員裡查到了虞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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