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淵說;“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就回來了。”
他沒有告訴太啟他早就察覺了虞明不安好心,也沒告訴太啟他一個人在靈堂外默默守了多久。
就好像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他不希望太啟知道人性到底能醜惡到什麽地步,也不會抱怨自己付出了多少。
太啟放下手機,胳膊肘擱在膝蓋上,撐著臉看了會兒小叔子。
“是挺像虞淵的,難怪你五叔嚇成那樣。”
虞淵還沒來得及問太啟,就沒看出點別的什麽來嗎,就聽到太啟說:“就是身高離你哥差太遠了,你哥好高的。”
虞淵:“……我才十八。”
“所以你要早點睡覺去啊,隔壁有房間休息,快去睡吧。”
“是有什麽悄悄話要對他說嗎?”虞淵朝遺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太啟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向虞淵的遺像。
“悄悄話沒有,問題倒是挺多。”
太啟想起至今沒有發現虞淵魂魄的蹤跡,輕輕歎了口氣。
看來還是有點傷心的,可惜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虞淵安慰道:“不要傷心了,保重自己。”
太啟說:“沒事兒。”
他伸展長腿,敲了敲小腿肚,今天他來這裡守靈是有原因的,薛同已經置辦完畢招魂複禮的東西,就待子時給虞淵招魂。
偏偏來了一個虞明不說,小叔子還不想走。
靈堂有什麽好待的,若不是他等著給虞淵招魂,他才不要待在這個冷淒淒的地方。
太啟坐得腿酸,腰也麻了。
他錘了會兒腿,又去錘腰。
虞淵問:“不舒服?”
“腿酸。”
虞淵站起來,把坐墊挪到太啟腿邊,又盤腿坐了下來。
“我幫你揉揉。”
太啟豪不客氣地把小腿擱在了虞淵身上。
虞淵按摩的動作很輕柔,力道恰到好處。
這小破孩子還挺不錯嘛。
太啟像一隻曬太陽的貓,舒服地眯著眼睛享受著。
他和虞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不知道是不是虞淵的錯覺,他總覺得太啟和他聊的話題很無聊,讓他有點犯困。
不該這樣啊,虞淵迷糊地想,和太啟聊天怎麽可能會無聊,光是看老婆的臉都不會無聊了。
然而睡意一波又一波的侵襲著虞淵,虞淵好幾次強忍著打起精神,過了不久,眼皮又開始打架。
“是不是困了?”
從來沒有聽太啟用這麽輕柔的聲音和他說話,就像做夢時躺在雲朵上,整個人都飄在了空中。
虞淵點頭:“有點。”
“那就去睡吧。”
“我能堅持住。”
“可你很困呀,去睡吧。”
虞淵還殘留有一絲意識,強撐著想留下來。
但他真的太困了,虞淵無法拒絕太啟用這麽輕柔的語氣和他說話,被半哄著走到隔壁的小房間裡,倒在了床上,酣然入眠。
終於走了。
這小叔子有點不太好哄。
秒針離子時還有三轉。
太啟從坐墊上站起來,一圈圈波瀾從他腳底下四處散開,將整間靈堂包裹起來,他儼然恢復了原來的相貌,長發迤地,白袍廣袖,不被壓製的美貌高貴豔麗,不可方物。
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孩緩緩步入結界,朝著太啟盈盈下拜。
“東君。”
太啟問:“薛同都給你說了嗎?”
“薛大人都說了,招魂複禮所需的物品也都備好了。”
“準備吧。”
這個女孩正是昆侖萬神殿司神女官天姬,薛同得命後,便在凡間世界和輪回世界收集了部分物品,然後前往昆侖,請天姬幫忙準備余下的非凡之物。
天姬從袖中取出白茅,宣紙,晨露,白茅取自輪回世界奈何橋邊,宣紙則來自虞氏家族的空白家譜,晨露取自昆侖,三者皆在各界待過日夜輪回,再由天姬帶到了靈堂。
太啟打開棺木,棺木裡是虞淵最常穿的一套高級定製西裝,太啟將白茅插/在西裝領口,隨口問天姬道:“多年前,虞王隕落,萬神殿中,他的香火熄了嗎?”
昆侖萬神殿裡供奉著所有受封正神的香火,神明隕落,香火自然也就沒了,那天有血月,太啟記得很清楚,但是薛同既然說有傳聞虞王是假死,他還是有必要問一句。
天姬回答道:“熄了,青煙告示虞王瀆神,連香火台也都灰飛煙滅了。”
“哦。”
天姬遲疑片刻,又對太啟說道:“東君,近年來萬神殿也常有香火熄滅。”
“很正常,末法時代,他們在現實世界的信仰缺失。香火沒了,那些神明自然也就去輪回了。”秒針即將走到正點,太啟把白茅從西裝領口抽出來,又把領口理好。
人死如燈滅,那些香火神亦然,香火如命,沒了自然也就沒了。
棺蓋被再一次合上,太啟輕輕在棺蓋上敲了一下,棺材轉了個角度,變成頭北尾南的方向,太啟把白茅放置在棺材尾部,白茅下則放著宣紙,天姬遞過來一個葫蘆瓶。
“您親自來嗎。”
“嗯。”
子時正交。
太啟打開瓶塞,晨露順著瓶口滴落,又沿著白茅的葉子,一滴滴落在宣紙上。
“皋,複儀!”
一滴露珠滴在宣紙上,整個結界猛地顫了一下,露水沁潤開來,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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