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屏幕上播著他的電影,去年獲獎的那部文藝片。
飯菜香飄在鼻尖,和母親做的菜是同種味道,只是物是人非,舊人死而新人歡。
耳邊的聲音逐漸遠去,電影畫面也在發愣中變得模糊。
秦渝池戴上藍牙耳機,播放《氧氣》,再一次默念倒數,“20,19,18......”
秦渝池倒數至1,再又返回20,循環往複,直到秦希沫的笑聲鑽入耳朵,倒數才清零。
“渝池,快過來,開飯啦!”
佟宜春的聲音飄過來,秦渝池收起耳機,站起身往餐桌邊走。
“哥,佟姨。”秦希沫挽著秦盛的胳膊進門。
幾人坐在餐桌的四方,菜沒有按照尋常家庭的習慣擺放,所有菜被分成四份,擺在每個人的面前,右側放著一張餐巾紙。
“開飯吧。”秦盛拿起筷子說。
聞言,秦希沫和佟宜春也收了笑,端正坐著,桌上只有筷子輕碰到碗的聲音,以及細小的咀嚼聲。
秦渝池拿起筷子,沒有直接吃菜,而是和秦盛一樣,先分開紅燒小黃魚的肉,將裡頭的刺一根根挑出,將刺放到空碗裡。
魚、豬仔排、牛仔骨,將每一塊帶骨的肉全部分開,秦渝池才開始進食。
咀嚼時不露齒,吃飯時不說話,秦渝池將面前的菜一點點送進口,稀裡糊塗吞下去,也沒嘗出什麽滋味。
空盤後,秦渝池放下筷子,無聲地擦乾淨唇,直視前方,坐在位置上等。
不一會兒,秦盛也吃完飯,朝秦渝池發話,“累了就去房間睡覺。”
“是。”秦渝池站起身,將面前的碗從大到小疊著收起,走到廚房,放進水池中,再往自己的房間走。
房間門關上時,秦渝池背靠在門板,長舒一口氣,揉揉眉心。
秦渝池的房間在二樓。
現在不過中午十二點,陽光順著百葉窗泄進來,將他的房間照得透亮。
秦渝池拉上窗簾,從衣兜裡拿出兩小瓶精油,一瓶洋桔梗香,一瓶鳶尾雪松。
將洋桔梗香塗在頸間,秦渝池躺下身。
一夜未眠,心口處有些疼,秦渝池閉上眼,很快沉入夢境。
......
“秦渝池,你擺出這種要死要活的樣子給誰看!給我起來!”
爸的聲音?
他怎麽會夢到秦盛?林殊呢?
夢裡的他也躺在房間裡,正看著天花板上的吊頂發愣。
秦渝池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感受,精神是木的,身體也是木的。
“愛人死了,擺出這種樣子不正常嗎?還是要像您一樣,上個月死了老婆,下個月就再娶才正常?”他將視線緩緩移過去,麻木地盯著秦盛說。
愛人?誰死了?
難道是......林殊死了?
況且,他怎麽會用這種態度和秦盛說話?
很快,秦盛被氣得不輕,往他臉上呼了一巴掌,打得他的臉頰和耳朵都在麻,腦子裡嗡嗡響。
“我就覺得他死得好!”秦盛抓起他的衣領,質問道,“他那樣對你,你還叫他愛人?你賤不賤啊?”
“那樣對我......”聽見秦盛的話,他訥訥地說,“是啊,我賤啊,我就是愛他啊。”
秦盛眼裡立時充滿恨意,又一巴掌呼在他臉上,“閉嘴!要不是你玩物喪志,要不是因為你那天沒有去學校,希沫又怎麽可能死?你還敢說你愛他?!”
他玩物喪志......?
巨大的痛意啃食心臟。
“你剛才說'他那樣對你'......”他麻木地對上秦盛的眼睛,低聲問:“爸,我隻說過他是我的男朋友,你怎麽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麽事?”
聞言,秦盛愣了愣,臉上的火氣像被澆滅了,瞬間消失,面色慘白。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他瘋了一般,咯咯地笑出聲,“爸,那你怎麽敢質問我為什麽拿不出作品,拿不到獎和提名?怎麽敢說我玩物喪志啊?”
“是我不想拿獎嗎?是我不想接好的戲嗎?我接不到啊,他不喜歡我接啊哈哈哈......”
“原來你知道,你都知道......”
他站起身,一把推開秦盛,跌跌撞撞走下床,“爸,別裝了,就是因為你太虛偽,太利己,太愛面子,裝得道貌岸然,實際就是個變態控制狂,媽才會受不了你自殺的。”
“秦渝池,你給我站住!”秦盛在身後喊,死死拉住他的手腕。
他嗤笑一聲,狠狠甩開,像個失智的瘋子,搖晃著往外走。
冬夜的雪正簌簌地下,他穿得單薄,緩慢坐上車庫裡的帕加尼,發動車子,在夜裡疾馳。
他漫無目的地行駛,順著路牌一直開,不知道要去哪。
“哥哥,你有一條新消息~”
手機響起林殊的語音提醒,他勾起一點笑說:“sirl,播報新消息。”
“秦先生,陶瀲剛上飛機,已經離開B市了。”
他在黑暗中笑著點點頭,下了高速路,最後駛到郊區的某一處獨棟洋房。
車停下,他從副駕駛座下抄起一把斧頭,麻利地翻進花園,往洋房一樓的窗戶邊走。
鏘——!鏘——!
窗戶外邊的鐵護欄被他砸彎,砸爛,砸得一截一截掉在地上。
終於,鐵護欄中間的鋼筋盡數斷裂,形成一個大窟窿。
他再一把砸到窗上,玻璃渣濺了他一身,還劃破了臉頰,他毫不在意,拿著斧頭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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