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知道,胡醫生想用輕松的語氣讓他放松,但他實在興致不高,隻得勉強地笑笑。
胡醫生很快察覺林殊的情緒,不廢話了,將與秦渝池的談話視頻發給林殊,“你先別急著難過,看了再說。”
手機震了震。
林殊打開視頻,手機音響傳出細小的底噪聲,視頻不長,不到半小時。
“林殊先生和你是什麽關系?”
“戀人關系。”
“說說你們怎麽認識的?”
“我和他相識在一場酒會上。”秦渝池的聲音似是很高興,帶著笑意。
“他那時站在人群中央,很受歡迎,無論誰都要舉著酒杯去和他攀談。我不敢過去,我就躲在角落裡偷看。他中途離場了,我跟著過去,發現他躺在洗手間裡不省人事,就把他送去醫院。”
秦渝池......跟著他去洗手間?
林殊第一次聽見這種事,說不清心頭的感受,隻感到心臟跳得很快,是不安的那種快。
“你為什麽跟著過去?”
秦渝池不答話,沉默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可能我那時被他吸引了,有點喜歡他吧。”
林殊咬緊牙關,聽見秦渝池說那時喜歡他,並不高興,反而心口發疼。
如果秦渝池那時就喜歡他,那他曾經做的那些事......
林殊不敢細想,甚至想關掉視頻逃避。
“可林殊先生說你們已經分手......”
這話讓秦渝池不高興,皺起眉否認,“我們沒有分手,我們只是......死了而已,沒有說分手。”
林殊有些驚慌,下意識抬起頭,對上胡醫生的眼,但胡醫生沒什麽異樣表情,隻指指屏幕,示意林殊繼續看。
“你怎麽死的?”
秦渝池的左邊眉毛微微挑起,“我是出車禍死的。”
“那林殊先生呢?他又是怎麽死的?”
“他被火燒死了。”
“他的死和你有關系嗎?”
秦渝池沉默良久,深呼吸一口氣,尾音有些抖,“有,是我把他害死了。我做了很多錯事,每個選擇我都做錯,讓他受了很久的折磨,他死後我也沒辦法讓別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你做了什麽錯事?”
聞言,秦渝池忽然抬起頭,看向鏡頭,就像是在與林殊隔著屏幕對視。
“我對他冷暴力,我對他說謊,我騙他那天晚上我沒有出門,但我偷偷溜走了。我沒有在他打謝琦君時製止,我選擇當一個麻木的人。我總以為他無堅不摧,我沒有保護好他......”
說到最後,秦渝池幾乎是語無倫次,像個瘋子一樣目眥欲裂,剖析自己的罪行。
也許別人聽不懂秦渝池在說什麽,但林殊能聽懂。
秦渝池那晚出門了。
他卻一直以為秦渝池是在作偽證報復他。
他覺得秦渝池恨死了他。
但秦渝池卻一直在自責沒有保護好他。
鼻尖已經酸了,林殊閉上雙眼,不敢看屏幕裡的秦渝池,怕多看一眼都就要留下淚來,那實在是懦夫行為。
視頻繼續播放。
“林殊先生說你三番五次想殺人,這是真的嗎?”
“我不是要殺人,我只是在保護他而已,有壞人會來害他,我必須要先把他們拔除。”
......
胡醫生順著秦渝池的話,問了好些問題,後面的話林殊一句都沒有聽清楚,雙耳像陷在了水裡,聽不清聲音。
直到視頻結束,林殊都閉著眼睛,腦海中什麽都沒有想,放空自己。
夜風喧囂。
胡醫生坐在一邊靜靜地等,等到林殊平複好情緒,睜開眼睛,才道:“林先生,在和秦渝池前一次的談話中,他都表現得很正常,情緒正向,因為......”
“因為您沒有問到我,”林殊失神地問,“胡醫生,他還能恢復正常嗎?會一輩子這樣嗎?”
秦渝池像是意識不到殺人是件錯事,將保護他視為第一要義,保護欲已經過度,偏於不正常。
“林先生,他是正常的,”胡醫生說,“他不會幻聽幻視,睡眠良好,他保有理智,不需要藥物治療,只是創傷後的應激反應有些過度而已。”
秦渝池是正常的?
這結果讓林殊驚訝。
“他遠遠算不上應激障礙,”胡醫生解釋道,“隨著時間推移,他會漸漸冷靜下來,那些創傷甚至可以愈合。”
林殊剛要放下心,卻又聽見胡醫生說:“前提是您也要一起治療。”
“我也要治療?”林殊蹙起眉問。
“比起秦渝池,我認為您更嚴重一些,小夏初步估計您是重度抑鬱或者雙相情感性障礙II型,今天時間緊,等她與您再進行幾次面談,就會得到答案。”胡醫生說。
“可我現在已經不想死了,我那天只是一時想不開而已。”林殊完全不覺得自己有病,甚至還需要治療。
胡醫生歎口氣,“林先生,有自殺的念頭就已經非常嚴重了,厭食、失眠、易累,您的其它症狀也很嚴重。”
“可是......”
林殊還想掙扎,胡醫生卻冷硬打斷道:“如果您不好好治療,秦渝池不會愈合,反而會發展成嚴重的心理疾病,您願意看他真的變成瘋子嗎?”
只要一提到秦渝池,林殊立刻不嘴硬了。
“林先生,我相信你們前世的遭遇,”胡醫生又溫和地說,“如果您這一世想和他有個好結局,那您不要選擇逃避,直面您的疾病。您不用害怕,所有人都會陪著你,直到最終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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