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家裡只有見底的米缸和零星一兩個雞蛋,現在不僅有蛋有肉,還有充足的米和面,陸黎之想了想,做了個青菜肉丸子湯,又沿著鍋邊貼了兩張加了雞蛋的蔥餅。
他對吃食一向不怎麽講究,能填飽肚子就行,但在薑白野的影響下,這一次,他難得花了點心思,認認真真地琢磨起該怎麽弄出花樣,弄得起碼像樣點……
等他有些窘迫地將做好的食物端過去時,就見薑白野站在他的書案前,微微傾著高大挺拔的身體,提筆寫得格外認真。
一筆一劃,刻意又用力,像極了他幼時剛學寫字時的情景。
陸黎之忍不住勾唇,明明是那樣意氣風發的人,此刻卻窩在這一角裡,微皺著眉頭認真練字,連他過來了都沒發現。
等他湊近了,想看薑白野寫得怎麽樣,卻發現他已經寫好的幾張紙上,連同他正在寫的那張紙上,滿滿當當的,全都是……陸黎之,原諒我吧。
陸黎之心口發燙,不禁蜷了下手指,按住他的手,真是拿他沒轍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他將自己做的吃食端到薑白野跟前,示意他吃,看到他面露驚喜,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些。
肯定是比不上他自己做的,他對吃穿用住看起來並不是那麽將就的人,以舒服享受為主,自己做的,就差強人意了許多。
薑白野卻還不確信道:“這真是給我吃的?”
陸黎之已經顧自吃了起來,自覺做得還可以,雖然比不上他的豐盛美味,卻應該有不一樣的風味?
結果好半天過去了,卻遲遲沒有等來他的回應。
雖然薑白野把他帶來的全都一口氣吃了個精光,還問他有沒有了,把他剩下來沒舍得倒掉準備放到晚上吃的也給解決了。
但這人一向嘴巴伶俐,卻突然不發一語,陸黎之就知道結果了。
他心頭泛冷,決定以後再也不給他做這些東西,班門弄斧了!
吃完午飯,薑白野又被逼著練了整整一下午的字才被準許離開,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老師,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陸黎之淡淡地瞥他一眼,繼續坐在桌邊看書,根本不理他。
薑白野笑了下,眼神期待又玩味,“老師,你別忘了檢查我的功課啊。”
陸黎之想讓他立刻滾,他從不知道自己氣性竟然這麽大,就因為他吃完自己做的東西沒有誇他,就自個生了許久的悶氣。
陸黎之,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了?
他歎了口氣,等人離開後,放下書朝窗邊走去。
清風從敞開的窗外徐徐吹進來,伴著四月的微熱,將那桌上厚厚的一遝紙吹得嘩嘩作響。
陸黎之怔愣地看著這些紙上寫的內容,全都是——
真好吃,真好吃,真好吃……
陸黎之抿唇,冷淡的眉眼裡卻止不住地盈上一點一點的笑意,整個人也煥發了生機和活力。
他隨手翻了翻,又發現“我還要”“再做給我吃好不好”“還要還要還要不準拒絕”……
真是,混蛋!
薑白野回家時,剛好他爹娘風塵仆仆地從外面回來,累得都不想跟他說話,一個兩個跟搶著一樣,跑到裝著山泉水的水缸邊,他爹剛拿起水瓢就被他娘奪了去,一口氣喝了好幾瓢。
“給我留一點,別喝光了……”薑大柱望著那眨眼就快要沒了的水,欲哭無淚。
“啊,爽!”何氏頗為彪悍地擦了擦流到下頜上的水,水瓢丟給他的時候,缸裡已經沒什麽樣子了。
薑大柱只能用瓢再從那竹管裡接一些,兩人趁此功夫,問向等在一邊的薑白野,“長歲,怎回事?開作坊,炮製藥材,這些……”
薑白野知道他們遲早會問,“我不是從小就喜歡往外跑嗎,就認識了各種人,然後因緣際會,學會了不少東西。”
薑白野這話倒也不假,他是在原主很小的時候就穿了過來,雖然上一世他失憶了忘了現代的生活,但骨子裡的本性尤在,就喜歡探索一些新的東西。
什麽編織、木工、雕刻、打鐵、製器、染布,甚至是射箭、騎馬,凡是他好奇過的,就會忍不住想法子學上兩手。
別人不知道他在幹嘛,隻道他成日在外面鬼混,那時薑白野也不知道辯解,自然被人誤會得徹底。
就連他爹娘都不怎麽清楚,這兩人對他過度縱容,一貫持放養姿態。
薑白野這麽一說,他們立馬信了,“我就說我兒子什麽都會,他們還不信!”
“對了,我現在還跟陸黎之在學認字,以後可能會需要。”
兩人眼睛一亮,“學認字好!識了字就不會輕易被人騙了,也不會被人說粗俗無知了,好好好,我們可得好好感謝陸童生!”
薑大柱道:“束脩呢,給了什麽束脩?可得鄭重點,人家今年考秀才,願意騰出功夫教你,真的是難得。”
“放心吧,我會給他比束脩還要鄭重的東西當作拜師禮的……”
次日,薑白野跟陸黎之商量了下,將一部分山泉水引到他家後,就去了山裡頭一趟。
因為差不多摸清了那些野獸行動的軌跡,他刻意避著,倒也沒遇到什麽危險。
薑白野一路瘋狂薅著孫大夫要的那些藥草,跟薅著野草似的,直接往他那比身體還要大的背簍裡放。
一把又一把,有的是根莖,需要仔細挖出來別斷了須,有的是葉片花果,成熟到什麽樣子也有講究,也有的是全株用藥,不是誰都能做這一行活,就拿蛇床子來說,經驗不足的人甚至會把它和野胡蘿卜搞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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