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在裴梨身上轉了一圈,只在他的右臉上看到一處被玻璃碎片擦過的刮傷,安戎松了口氣,眉心猛地顫動了幾下,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有粘膩的液體正順著右半邊臉往下淌。
大巴車內外混亂一片,有人在疏導車上傷員,安戎按住驚慌失措的裴梨的手:“先下車。”
裴梨用袖子胡亂摸了一把眼淚,點點頭摻扶起安戎,從已經變形了的車門處下了車,轉移到路肩外的空地上。
一共八輛車連續相撞,天嵐的大巴車在第五輛,損傷程度較輕,只是坐在前排的那名負責人恰好在大巴車和前方卡車相撞的位置,當場死亡。大部分學生都坐在車子的左側,傷勢多是碎玻璃造成的不同程度的割傷。
當時坐在右側靠窗位置的除了安戎還有蘇瓏。
兩個人不愧是雙胞胎,倒霉也倒霉在一起。安戎額頭一個四五厘米長的傷口,右臂傷口模糊,不知道是不是骨折,手完全抬不起來。
至於蘇瓏坐在他前排,比他的情況似乎還糟糕一點,此時正一身血無知無覺地躺在牧野懷裡。
安戎看了一眼牧野,發現他臉色慘白,兩腮的咬肌繃得很緊,輕輕握著蘇瓏右手的手指正肉眼可見地顫抖著。
裴梨撕了一件白T恤給安戎包扎,厚厚纏了好幾圈,可血很快就洇濕了布料,急得他聲音帶著哭腔:“怎麽辦,血為什麽止不住?”
安戎心裡突然咯噔一下。
他想起來了。
蘇瓏和他這具身體都有遺傳性的凝血障礙,雖然不算重症,但因為傷口創面太大,血完全止不住。
而且兩人的血型好像還是——
“救護車來了!”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安戎隱約聽到一陣警笛聲。他晃了晃頭,因為失血過度而有些頭暈,他抓著裴梨的胳膊,嘴唇動了動,卻突然忘記了自己想說什麽。
裴梨握住了他的手:“別怕,安戎,救護車到了。”
他紅著眼睛,兔子似的,看起來尤其可憐。
安戎用力眨了眨眼睛,讓失焦的眼睛重新聚焦,他點點頭,完好的左手握緊了裴梨的手。
很快地,安戎被抬到擔架上,送上了救護車。裴梨也要跟上來,卻被醫護人員關在了門外。
昏昏沉沉中,他感覺到自己被從車上抬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聽到有人在耳邊爭執,類似於“凝血障礙”、“稀有血型”、“血源告罄”等字眼鑽進耳朵,他猛地一個激靈睜開了眼。
站在一旁的楚昭驀地抬手指向安戎:“他醒了!”
旁邊圍著的幾個醫護人員同時看向他,一身血的牧野也應聲轉過視線。
【作者有話說】:求!收!藏!嚶!
第19章
安戎眨了眨眼,一時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更不明白牧野和楚昭為什麽會在這裡,總不會是擔心他吧?
然而看看激動的楚昭,似乎是真的因為他醒來而驚喜。
“感覺怎麽樣,沒事吧?”楚昭撲到床邊問。
安戎有點懵,他咳嗽了一聲,嘴唇動了動:“我沒……事……”其實並非沒事,眼前不斷有重影出現,但人總是這樣,潛意識裡會因為一句關心而硬撐。
眩暈的大腦不太能反應過來,以至於一時之間居然沒能察覺到一個一貫討厭自己的人會關心他是一件多麽詭異古怪的事,只是出於被詢問的禮貌,他下意識地還想說一句“別擔心”,一抬眼卻對上了牧野冰冷的,毫無溫度的目光。
到了嘴邊的話被透著冷意的目光冰封,然後他聽到牧野說:“用他的血。”
一陣陣的眩暈和耳鳴襲來,安戎再次緩慢地眨了眨眼。
醫生皺著眉為難地看過來:“不行,三少雖然傷勢較輕,但同樣失血太多,勉強抽血會有生命危險,我們不可能——”
“我說了,”或許會失去蘇瓏的恐懼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牧野的聲音帶著隱忍的顫抖,他看著安戎的眼白通紅,一字一頓地重複,“用他的血,出事我負責。”
安戎有一刹那幾乎呼吸不過來。
他會死的。
即使無法改變結局他仍舊會死,他卻無法接受他連努力的機會還沒有,就這麽不明不白地為了蘇瓏而死。
如果非要為一個人死,只有裴梨值得。
求生欲讓他抬起酸軟無力的手,死死抓住了一個醫護人員的手。
“我不……同——”
“意”字,卡在喉嚨裡,而他脆弱得似乎再稍稍用力就可以捏斷的脖頸,被牧野粗暴地扼住。
alpha俯下身來,目眥欲裂,憤怒和恐懼讓他一瞬間面目猙獰:“安戎,你憑什麽拒絕,這是你欠他的!”
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安戎想要搖頭。
他想說“我不欠任何人”,可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突然穿成這麽個人嫌狗不理的角色,他甚至慶幸過,可這一刻,卻隻覺得鋪天蓋地的委屈。如果要毫無尊嚴地死在這種情形下,為什麽又要給他希望?難道他穿越重生的意義只是給蘇瓏提供血源?
氣氛正僵持之間,死亡的鐮刀毫不留情地朝安戎直劈過來。
匆忙趕來的蘇渢奪走了安戎最後一絲掙扎的機會。
“既然只能活一個,你們還在猶豫什麽?!每年給你們捐那麽多醫療器械和資金,就是讓你們這麽對我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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