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垂頭看去,再一次看到了刺目到他想忽視都忽視不了的鮮紅。
林白慢慢闔上了眸。
他始終是比不上蘇然的,不管他和師父究竟有沒有血緣關系。
林白終究是沒能把自己最想說的那句話說出來。
不過說不說出來也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已經知道答案了,現在這樣還體面些。
“我知道了。”就連林白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再開口的語氣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平淡。
凌絕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林白莫名其妙問出這些很隱私的問題,他本應該很生氣的。事實上他也確實很生氣,但當他看到林白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後,他卻心裡格外不忍,竟然莫名地想要走過去安撫他。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對林白很重要似的。
凌絕的嘴唇微抿,覺得自己是魔怔了,他和林白也不過只見了那麽幾次,甚至連師徒之間的談心都沒有過,他們之間能有什麽感情。
他們之間唯一的來往就是他經常會送林白一些天材地寶,林白這樣難受估計也是害怕失去這些物質上的東西。
凌絕眉眼處流露出幾分厭煩,他正準備再下一次趕客令,但林白已經趕在他之前開口了。
“弟子告退。”
林白的聲音極輕,他不敢再多看凌絕一眼,也無法再多停留片刻,說完後就徑直地走了。
他這幅不禮貌的樣子讓凌絕面色有些不虞,看來這些年偽裝出來的寵愛當真是把他寵壞了,竟把他養得這般不知天高地厚。
凌絕的面色一直微沉著,直到蘇然神色不明地走出來後,他才為蘇然露出來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
林白在宗門裡行屍走肉的樣子引來了很多圍觀,當看到他身上血跡的時候,這種詫異便更濃了。
“林白這是怎麽了?”
“他好像是從宗主那裡出來的,宗主不是最寵他了嗎,他怎麽會變成這幅樣子?”
但很快,這些疑惑便都得到了解答。
因為一道足以震驚整個宗門的消息飛快地在弟子間傳了起來。
“什麽,宗主竟然要收蘇然為義子嗎?宗主為什麽突然作出了這個決定?”
林白的身體僵硬了一刹,面色更加白了,他露出來了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
他的親生父親已經有了自己想要並且認可的孩子,根本就不需要他。
“明天就要準備舉辦認子儀式了,而且還要昭告整個修真界,我聽說但凡是有頭有臉的宗門都被宗門派人去親自邀請了。現在也已經在布置明天的典禮了,宗主這次好大的陣仗啊。”說話的修士一臉駭然,“林白當初被立為少主的時候也只是在宗門裡舉辦的,都沒對外邀請人。”
“宗主收蘇然為義子的話,林白這個少主的身份豈不是會變得有些尷尬。”說話之人的語氣變得有些微妙,“林白後天不是要和玄遠結契嗎,宗主到現在也沒有什麽表示,完全沒有要為林白撐場子的打算,這差別也太大了吧。而且宗主也太著急了吧,剛好就在林白和玄遠結契的前一天舉辦這麽盛大的典禮,這個時間有點不太合適吧。”
雖然早就知道蘇然在凌絕心裡的分量要比他重得多,但林白的腳步還是止不住地踉蹌了一下。
各種各樣的談論充斥著他的大腦,林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住所的。
他聽著外面因為明天要舉辦典禮的熱鬧,慢慢闔上了眼,林白第一次沒有修煉,他也沒有睡,就那樣半闔著眼坐了一夜。
明明他現在的修為已經足以讓他不懼寒暑,但林白卻覺得夜風真的好冷,好似要鑽進骨頭裡肆虐似的。
第二天早上依舊如此,他沒有出門,靜靜地又呆坐了一整天。
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有源源不斷的強大修士來到了他們的宗門,他們都是來祝賀的,整個宗門的同門在這一日也都沒有修煉,他們簇擁在蘇然的身邊慶祝著後者的眾望所歸。
外面少有的喧囂和歡樂和林白猶如在兩個世界。
林白雙手環抱著自己,將自己默默蜷縮了起來。
林白一直沒有動,直到蘇然晚上忽然來他住所找了他。
“少主。”
林白今日一直沒出面,蘇然知道林白是不想親眼看到這一切。但他偏偏就是不想讓林白好過,林白不想看,他便偏要過來讓他看到自己究竟有多麽得意。
配上他今日的風光無限,他這句少主竟頗為嘲諷。
林白終於回過了神,他緩慢地抬眸看向蘇然,蘇然也直勾勾地注視著他。
修士其實很少會有疲憊之色,但此刻的林白卻是連冰冷面具都無法遮住他的憔悴,他周遭的氣息也很紊亂。甚至於,林白和蘇然昨日在凌絕那裡一樣,他的衣服上還殘存著血跡,他竟是連衣服都沒有換。
蘇然的眼中閃過一些暢快。
林白要搶走他的東西,他就要先搶走林白的一切。
“蘇然,你也討厭我了嗎?”
林白的這句話讓蘇然的表情停滯了一刹,他很想質問一句難道自己就不能討厭他了,其他人都可以討厭,唯獨他就不可以嗎?
但當蘇然看到林白眼神的時候他卻微微愣住了。
林白看向他的眼神很複雜,他以往的討厭都是很直白的,可現在,蘇然竟然看不到林白眼中的討厭了。他唯獨能夠讀懂的只有悲哀和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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