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見裝聾作啞,聽太后發作,內心感想就是太后快點回去吧,他想回去躺著。
太后也沒有久留的打算,她來不過是為了讓這位愚笨的公主了解當下形勢。
於是,她狀若好心地道:“你既然病了,就回寢殿裡好好休息。至於病中無聊,就讓表兄陪你說說話。”
容見聞言愣了一下,眨了下眼,方回過神。
太后的意圖也太明顯了。大約想著讓徐耀先進寢宮,再散布謠言,人言可畏,逼容見不得不嫁。
容見不卑不亢道:“兒臣的寢殿,外男還是不能進去的吧。”
徐耀竟笑著道:“我是公主的表哥,怎麽能算是外男?”
太后沒想到容見敢違抗自己的話,冷冷笑著:“你一個女兒家,母親不在,當然是哀家這個祖母為你打理一切,難道你不知道什麽是孝道?”
容見飲了口熱茶,潤了潤喉嚨,輕聲道:“娘娘的懿旨,兒臣不敢違逆。但人言可畏,滿朝重臣怕是對此等人倫理法之事,不能置若罔聞。”
太后用力拍了一下扶手:“放肆!”
徐耀道現在還沒明白過來他們方才那番話爭得是個什麽事。
怎麽和表妹見個面,又和外朝大臣有關。
徐耀是留了下來,但太后卻沒在堅持所謂的寢殿。
容見是輸了,太后也不算贏。
對於容見這個唯一的直系血親,太后真的是一點感情也無。
容見不是古人,沒有那麽迂腐的觀念,覺得男子不能進入自己的寢宮,也不覺得傳出去後就真能逼自己嫁給對方。
但他就是惡心,惡心徐耀,也惡心太后。
所以連心情也奇差無比。
太后的鑾駕剛離開,容見也起身準備走了,他說:“本宮今日病了,就不招待徐公子了。公子自便吧。”
又頓了頓,繼續道:“偏殿裡也沒燒炭火,公子不如去外面的院子裡曬曬太陽,也暖和些。”
徐耀指著炭盆道:“這不是……”
他的話音未落,四福“呀”了一聲,隨即磕頭謝罪:“奴才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把炭火澆滅了。”
容見站在門前,偏過臉,日光映在他的臉上,竟有些冷酷的意思,說話間還是隨意的:“公子說是不是?”
徐耀不知道這位往日裡溫順可親的表妹今天是怎麽了,但一時被震懾地說不出來話,諾諾地應了下來,
出了門後,容見吩咐周姑姑道:“叫人把正門開著,讓來往的人都能瞧見這位徐公子的一言一行。再找幾個人盯著他,別和他說話,就那麽晾著。”
果然,徐公子獨自在外面待了小半個時辰。他今日來見表妹,打扮得風度翩翩,是以十分單薄,被冷風吹得涕泗橫流,周圍又都是些一言不發的仆從,徐耀如坐針氈,便灰溜溜的回了慈寧殿。
*
撂下徐耀後,容見卸了珠釵,又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太陽照拂著太平宮,屋子裡燒著炭火,確實很暖和,但日光有一種天然的舒適,是炭火所不能比擬的。
容見喜歡曬太陽,沐浴在日光下時令他感覺自己正好好活著。
這麽想著,他隨手披了件外衣,推開了窗。
窗前那株常綠的桂樹隨風輕輕晃動著。
以容見的警惕心,沒有人提醒,是絕不可能發現隱藏在桂樹裡的人的。
明野隱蔽地待在樹上,很安靜地看著他。
容見似乎很喜歡太陽,推開窗時,外面的日光傾瀉而下。他睜眼看了會兒天空,大約是覺得刺眼,又閉上眼,伏在窗台上,將臉埋在臂彎,長發上的絲帶系得不牢,散了大半,烏發如雲,堆在他的臉頰和手臂間。容見什麽也顧不上,他就像一個很柔軟的小東西,蜷縮著身體,曬著溫暖的太陽,不需要任何權勢財富,就很心滿意足了。
過了一會兒,屋裡傳來響動,是周姑姑端著湯藥過來了。
那玩意甫一進來,容見就聞到難聞至極的味道,差點沒暈過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道:“姑姑,湯藥看起來太燙了,先晾一晾,本宮待會兒就喝。”
這幾日容見病了,周姑姑總守在他身邊,宮中大小事宜都堆積在一起沒有處理,現下容見好些了,忙的不可開交。
她看到容見神色如常,也不疑有他,將盛著湯藥的碗擱在小幾上,叮囑道:“那殿下記得喝。”
容見隨意地、漫不經心地、舉重若輕地“嗯”了一聲。
畢生演技,在此時達到了巔峰。
待周姑姑的腳步聲走遠了,容見捏著鼻子,將藥碗端到最遠的桌案上,然後又回到窗台,努力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喝藥是不可能喝的,這輩子也不可能。
容見理直氣壯地想,自己現在正處於青春期,身體很好;低燒罷了,還已經退了;竹泉主業和尚,兼職赤腳醫生,誰知道會開出什麽藥方。雖然最後一條完全是出於私心的汙蔑之言,容見也心知肚明。但最後還是得出結論,他完全沒必要喝這碗看起來就會把自己帶走的湯藥。
還是趁周姑姑不在潑了吧。
容見心虛地想著,重新端起藥碗,走回窗戶邊,不是服用,而是伸出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