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至酉時,容見已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明野的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他實在忍受不了,跳下床,半趿著鞋,腳步落在地板上的時候,時不時發出“塔塔塔”的聲音,非常輕快,像是什麽小動物在上躥下跳得不安分。
明野的腳步很輕,逼不得已發出響動的時候必然是行進作戰途中著重靴,聲響很沉悶,與這樣的腳步聲完全不同。
但是屋子就這麽小,即使小動物個頭不大,又不聰明,看了一小會兒,也就探索完了,因為沒什麽可看的。
但是容見還是無意間發現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椅子上放了一盆水,水裡泡著什麽東西,看起來也不行是衣裳。而且侍衛們的衣服都是送到浣衣坊洗的。
容見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明野看了一眼,隨口道:“做臂縛的。”
容見湊過去,看得更仔細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逃避念書,有點糾纏到底的意思:“臂縛……是綁在手臂上的那個嗎?”
明野說是。
容見竟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這是什麽皮,看起來這麽薄,能保護得好嗎?我找姑姑拿點厚實的料子給你吧。”
他是看著明野說的,臉上正映著夕陽的那麽點余光,顯得膚色很白,沒什麽警惕或戒心,像是從未受過傷害。
真好騙。
明野漫不經心地想,又覺得眼前這個人歪著腦袋,看著自己的模樣漂亮得任何珍寶都無法比擬。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要完蛋了,不過嘴還是硬的(。
第20章 表哥
補習結束後,明野將容見送回長樂殿,自己返回那個住了兩年的小房間。
推門而入的時候,明野看到擺在一邊、浸泡著的皮毛。那是用來做人.皮面具的材料,但並不是人.皮,人的皮肉太脆弱了,經不起精細的塑造描摹。
詢問容見要不要來的時候,明野似乎沒有意識到房間裡擺著這樣不能見人的東西,他本來不會這麽不小心的。
或者即使被看到也沒關系,禁庭之中可能沒有比容見更好騙的人,明野這輩子也沒有說過這麽不經心的謊言。
明野能察覺到更接近本質的理由,準確來說,是容見很信任他。
容見想要遠離明野,又對明野有異於常人的信任。
如此矛盾,又如此令人不解。
就像他交給明野的那封信,特意叮囑不要偷看。
明野隨意翻開一本書,從夾縫中拆出那封信。
這是一封被撕成碎片,又被重新拚湊起來的信。從明野的手中轉交給那位樊朝月姑娘,那位姑娘看完了後知道是宮中私傳之物,不敢隨身攜帶,周圍又無明火,只能撕碎了埋在海棠樹下。
在被別人發現異樣前,明野將那些碎片從樹下拾起。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這封信。
也不算是偷看吧,畢竟是被丟掉的東西。
容見因不忍樊朝月被欺騙,才寫下這封信。
但一封信就能叫人識破相識十多年的表格的真面目嗎?
恐怕不行。
這件事從頭到尾,做的唯一有點聰明的地方在於,知道用與一貫不一樣的字體,寫的紙也是從書齋裡拿的,叫人查不出來路。
這該是容見本來的字。
但看完也就算了,明野看到容見的天真與泛濫的同情心,卻不打算因此而做任何事。
直到那天夜裡,容見問他沒有答案的問題。
他垂著眼睫,失神地望著湖水,似乎很疲憊了,無法堅持這樣的生活。必須隨時偽裝自我,收拾起天真爛漫,應付不同的人。
那些對於明野很容易的事,容見做的沒那麽好,卻十分艱難。
明野想起那封信,想起擔憂的容見和害怕卻並不相信的樊朝月。
如果她不相信信中所說的真假,那就讓那些都成真,不得不接受就可以。
很多人都會做那些沒有意義,沒有回報的事,容見會為那些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而上心,但明野不會。他不是那樣的人。
想了很久,明野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希望他能開心一點,又或者什麽別的,沒有理由的原因。
再看到這封信時,明野依舊不能明白。
像容見這樣的性格,該怎麽在這深宮中活下去呢?
很偶然間,明野想到這個問題。
但他大約看不到最後的結果。
重生之前,他曾經活過的三十多年裡,的確在這裡待過很久,直到一年多以後才離開。但人不需要重複相同的路,做相同的事。
明野沒打算在宮中久留,他準備離開,做□□也是為此。
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掌燈時分,明野才收回神。
該點燈了。
明野抬起手,準備燒掉那封不應該存在的信。
存在於世的東西,一定會留下痕跡,被人發現。
明野的目光落在跳躍的燭火上。
但有什麽人能從他的手中窺探到隱秘呢?
沒有。
還是算了,留著吧。
明野決定不去想那些暫時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
也許是謝殊倒霉,便宜皇帝爹那邊也沒有別的動靜,接下來的幾日,容見過得十分平靜,努力地念了幾日書。
到了休沐那日,太后有令,命容見來慈寧殿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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