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不是刻意折磨他,但孟不拓身邊的守衛森嚴,這是最妥當的方式。
孟不拓看向明野,他的眼裡浮現很多種感情——慈愛、懇切、求饒,願意付出一切來交換自己性命的決絕,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
明野隨意拾起桌上的一本書,攤開來蓋在他的臉上。那書頁被血泡軟了,緊緊貼著孟不拓的臉,也遮住了那些他企圖表達的東西。
明野沒必要聽那些。他決定要殺一個人,沒有任何人能動搖他的決定,他也不會因任何事而停止。
過了一會兒,書頁不再起伏,只有血還在淌著。
孟不拓斷氣了,他就這麽輕易地死了。
在臨死前的一刻鍾,他還在想將駙馬取而代之,娶長公主為妻,成為天下之主。
他的帝王夢想,他的雄圖大業,他的所有一切,都在失去呼吸的一刻付之一炬,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明野松開手,才察覺到因太過用力,木簪將他的指腹也頂破了。
他沒感覺到痛。
用這樣脆弱的兵器殺人,自然要多費一些功夫。
明野將木簪放在桌案上,抬腳離開。
可能大多數人在殺死一個從不以真面目示眾之人,都會想要揭開他的面具,一探究竟。
但是明野對此毫無興趣,他甚至沒有多看孟不拓的屍體一眼。
燈火如晝,也照不亮明野的眼睛。
*
“咯吱”一聲,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了。
撲面而來的血腥氣,那是只有一個人的血流幹了,才會散發出這種氣味。
而屋裡只有兩個人。
守在門口的兩個暗衛立刻警惕起來,將要拔劍。
出來的人是明野。他伸手扼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力氣極大,那人一時竟掙脫不開,明野偏過身踹開另一個護衛。
周照清站在台階下,悚然一驚。
明野瞥了他一眼,聲音不大,很尋常似的,但在周照清聽來卻恍若驚雷。
他平淡道:“刀來。”
周照清的武功不高,只能算得上花拳繡腿,但勝在為人靈活,很會審時度勢,此時此刻,沒有多說一句,將懷中抱著的刀向半空扔去。
春在齋的侍衛已紛紛趕到,全都向明野襲去。明野身邊圍滿了人,他並未看刀在何處,僅憑聲音分辨,行雲流水般握住刀柄,微一抬手,刀鞘順勢而落。
他的刀鋒往內,卻劈向別人。
刀鞘還未落地,兩人的喉嚨已斷,血撒了一地。
這是周照清第一次親眼見明野殺人,駭得幾乎不能動彈。
在此之前,他一直有所揣測,但分辨不出明野的武功到底有多強,身手有多厲害。明野不過十八歲,練武能有幾年?但直至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不過片刻,春在齋除了握刀的明野,以及立在下頭的周照清,已沒有活人了。
周照清這才看清明野的模樣。
明野今日穿的雪白道袍早已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從胸口至大擺,皆是噴湧飛濺的鮮血。頭髮披散在肩上,木簪不見蹤跡。
來時看起來超脫俗世,現在卻恍若惡鬼一般可怕。
他的雙手也都被染成鮮紅,左手沒有握刀,垂在身側,有血順著他的指尖緩慢地往下滴,將下面那一方青磚都浸透了。
“滴答”、“滴答”,是這偌大院子裡唯一響動了。
周照清駭不敢言,他是怎樣精明的人,怎麽可能還猜不出明野方才在屋內殺了掌櫃。
他竟殺了掌櫃!
周照清也顧不上別的,衝進書齋內,果然看到椅子上伏著的屍體。
這就是萬來商會的主人,權勢滔天的掌櫃。
明野就這麽殺了他。
周照清亂成一團,甚至理不清這事。
萬來商會的足跡遍布大胤,甚至連疆域之外的地方也有所涉足。這樣的一個龐然大物,即使明野殺了掌櫃,卻能接手下來,馴服那些人嗎?
周照清看到掌櫃的印章就擺在桌案上的一角。明野沒有拿。
萬來商會的掌櫃印章價值萬萬金,但也可以一文不值。
明野沒有那麽需要那枚印章。
此時此刻,周照清忽然想起前段時間發生的幾件事。
明野身上的桂花香氣,他要自己製作的口脂,似乎有了心上人,這讓周照清覺得自己抓住了明野的弱點。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周照清是為明野奉刀之人。
掌櫃死後,自己要麽一步登天,要麽身死族滅。
明野那麽輕易地將弱點展示在他面前,不過是因為肯定自己之後沒得選。
周照清整理好思緒,從裡面走出來時,已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明野站在山石旁,用流水衝刷手上的血跡,血水融入池水中,轉眼就沒了痕跡。
明野抬起手,看了看,微微皺眉,似乎是疑心沒洗乾淨。
周照清心悅誠服,單膝跪地:“屬下願為公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明野聽了他的話,隻略點了下頭。
掌櫃已死,大權旁落,以明野的身份和手段,神仙園還活著的人,要麽認,要麽死。
沒有人這麽想找死。
等將神仙園的事處理地稍告一段落,外面的天色已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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