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陽光照了進來,也許是太久沒有見光,容見覺得有些刺眼。
明野穿了一件寬大舒適的道袍,單膝曲起,上面攤著一本藍皮線訂的手抄書,整個人似乎很放松。
容見跳下床,赤腳踩在他的道袍上,瞥見封皮上的書名是《太虛經》,心中有些許疑惑,明野平時會看這樣的書嗎?
但也沒有想太多,明野抱住了他,身上的冷香更重,昨日那點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消失了。
洗漱用飯過後,容見本來是要找周姑姑幫忙化妝,卻沒叫成,因為明野幫他畫了眉,稍微裝點了些脂粉,抹了朱紅的口脂。
其間也談了近幾日宮內外的情況,容見知道利害關系,說是待會就去內閣,要與朝臣見面。
至於費金亦,容見問道:“他是打算做什麽嗎?”
明野用口脂一點一點描摹出容見嘴唇的形狀,回道:“上京周圍兩府的兵馬有異動。他可能是想直接逼宮。”
容見聽了後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古代的工藝本來就不怎麽樣,口脂未乾,又重疊在了一起,已經無法恢復原樣了。
明野的拇指頂起容見的下巴,低頭看著他的嘴唇,評價道:“只能擦掉再塗了。”
然後,在容見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吻掉毀了的口脂,在濕而熱的嘴唇上抹了新的。
清醒過後,容見一如往常地同人商量政事,在見到長公主安然無恙,崔桂才放下心。
好像並未發生那場沒有緣由的昏睡。
不同的大夫診治了很多次,也在宮外冒用他人姓名找過太醫,都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所以他們都沒有再提過那件事。
但容見知道明野記得很清楚。
之後的幾天裡,明野幾乎沒有離開容見的身邊,除非一些必要的事物,做完後還是會第一時間趕回來。
傍晚時離開太平宮後,又會通過別的方式回來,站在那棵桂樹上,敲開容見的窗,再次相擁著入睡,什麽也沒有做,仿佛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
在宮中的時候,明野都在不老齋中處理公務。
申時過半,容見同崔桂談完話,出去的時候,明野還是不在,問了隨身的親衛才得知明野在不老齋中與人會面,正好得閑,便自己過去了。
容見進去的時候,也沒人攔著,他以為事情結束,人已經走了,推開門看到書齋靠窗的位置坐了個陌生人,他沒見過,兩人正在說著什麽。
他遲疑著要不要退出去,明野朝他招了招手,沒有顧忌地介紹道:“殿下,這是萬來商會的老板,周照清。”
周照清一愣,抬起頭,朝門邊看去。
久聞不如見面,這位長公主果真生得極美。
周照清站起來行禮,那位長公主很客氣地叫他坐下。
這是周照清第一次見到長公主。
在他的記憶裡,雖然侍奉明野已久,但明野不會經常提起這位長公主。
明野的話不多,再重要的事也不會反覆提醒。長公主非常特別,明野為之出生入死,卻也隻偶爾在周照清面前說與他有關的事。
但周照清會經常意識到長公主的存在,最開始的桂花香氣,用貝殼粘成的眉黛,紅寶石的花鈿,長公主是隱秘存在於明野人生中的人。
最近的一次是在兩天前,長公主還在病中,明野不能出宮,事情緊急,所以周照清被召入禁庭,在這裡與明野見面。
周照清才從邊疆趕回來,將那裡的消息一一告知明野。北疆的羴然人暫時退守草原,但留守在邊境的兵力不足,暫時不能攻入,關於冬日的用兵計劃,還需商議。
當然,周照清並不行軍打仗,他負責糧草問題,且是明野的心腹,所以才由他來說。
講完這些後,周照清等待明野的指示。
明野坐在主位,搭著眼簾,似乎在看手中的密報。
周照清等了好一會兒,叫了他第二次,明野回過神,淡淡道:“抱歉。”
周照清問:“那公子的意思是?”
明野重新翻看手中的折子,漫不經心道:“我沒聽清。”
這麽多年以來,這是周照清第一次聽到他說類似這樣的話。
他想了想,心驚膽戰道:“長公主那……真的病得很嚴重嗎?”
明野很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偏過臉,認真道:“怎麽會?”
長公主坐下後,明野將手中的東西擱在一邊,給容見倒了茶,又挑了個橘子,剝好後嘗了一瓣,遞給了容見。
那麽親密,那麽尋常,令周照清無端地想起那個眼神。
周照清是一個極端自我的人,他其實不太明白為何明野這樣的人,毫無征兆地願意為一個人付出一切,他沒有那樣的感情,有時甚至會懷疑,明野所做的是否在布置一個驚天大局,最後的目標不是那位長公主,長公主只是借口。
但今天之後,周照清不會懷疑了。雖然他仍舊不能理解,卻看到了這樣的感情。
談完話後,周照清匆匆告辭,容見吃了兩個橘子,正想著給明野也挑一個的時候,四福走了進來,說是吏部侍郎有事稟告。
有了政務,就不能繼續和男朋友談戀愛了,容見可憐巴巴地和明野告別。
明野笑了笑,安慰道:“等忙完這一會兒,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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