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碧靈起身繞過地上的設備,走到玻璃缸之前。
一人多高的玻璃面,隱約能見到裡面湧動的湛藍鱗片、魚鰭,以及人魚健壯的上身。
他望著步野雪,步野雪也凝視著他。
在旁人的視角下,他給人以冷漠的印象,哪怕在社交場合,主動和別人交談的時候。
他很少表露情緒,對著寵物的時候會更多一些。
在玻璃和水邊,崔碧靈眼簾低垂,冷綠的眼眸望著他,像是在打量。
一如往常,他將一隻手撫上人魚腰腹的魚鱗。
細白的手指,指腹的觸感像一條漫不經心的溫熱遊蛇,緩緩遊過。
仿若某種玩弄……
步野雪垂下頭,看著他的動作。
那雙蒼白的手臂已經沒入到水裡,輕碰尾鰭。
“什麽時候打算訂婚?”步野雪忽然問,“你和聞煦元,或者異種的公主王子。”
崔碧靈說:“不知道,我不打算聯姻。”
步野雪的角度,能見到他襯衣裡裸露的一截雪白的脖頸,那條細長、掛著珍珠銀墜的項鏈在他俯身時也滑出來,像一個引誘、催眠的吊墜左右搖晃。
似乎是不感興趣這種話題,少年一說完,很快就從視野裡離開,走到沙發邊上,拾起那本異形文字的舊書。
步野雪也沒再說什麽,從水底遊出來,進了淋浴間。
他換了衣服,在桌上拿了打火機。
宿舍因此安靜了很長時間。
崔碧靈翻了三章。
異形文字複雜而發音奇異。
這些是邊境的地方文字,他看了半晌,瞥見那邊的人魚已經換了衣服。
在燈架那兒,步野雪側著身,大概剛從水裡出來,身上濕淋淋,結實的肩膀和腰腹都沾著水滴,手裡拿著銀色的打火機,像是等得無聊而撥開蓋子,一簇火焰冒出來又啪嗒熄滅。
“你什麽時候搬過來?”
崔碧靈將之前的說法複述了一遍——讓人魚搬到他新家的隔壁,方便以後見面。
“這對你來說不合適。宋家附近,我過去反而是你不方便。”
步野雪說。
他不解:“我不覺得。”
大概是生在風氣古怪的皇室裡,無論說話、做事,各種行為舉止,崔碧靈很多時候都有我行我素的意味。無視旁人的建議,全憑興趣去圈養人魚、對人魚格外親昵……甚至經常這麽既噯昧又無常。
“我為什麽不能和你住?”
步野雪低下頭,很慢地靠近了些許。
濕漉漉的水汽彌漫在四周,仿佛在水底。
他說話時,身上有煙草的乾燥氣味。
“那兒有異種,不方便。”崔碧靈皺了眉,“我也想搬出來和你一起。”
臉上的陰翳稍微緩和了些,步野雪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說:“我到時候過去你那兒。”
崔碧靈也起身,準備去換宴會的衣服。
他被叫住了。
“你從首都回來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發生什麽事了?”
步野雪漆黑的眼眸看著他。
崔碧靈也側過臉,注視著這個藍發的男主角。
他想起系統說的“他被迫待在你身邊”“後來他致力於合法逮捕皇儲”。
很符合邏輯的走向。
當初得到人魚之後,步野雪有很長時間都不和他交談,完全是排斥的態度。
既不喜歡他,也厭惡人類的皇室,做了地方軍團的潛在成員,但也不止一次對他表示關心。
很矛盾。
【嗯……當初原著的觀眾,也覺得步野雪對你似乎有點微妙的在意。】系統出聲說,【也許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只不過在那之後不久,皇儲就薨了。
步野雪參加了葬禮,與很多人一起為他送行,也止步於此。
崔碧靈倒是天馬行空地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在未來,人魚成為了地方軍團的指揮,反對皇室,不遺余力地致力於逮捕皇室成員。
可以推測,步野雪因為某個契機而脫離了皇子的控制,重獲自由。
“你最近好像很關心我。”他思及此,也問步野雪,“是打算等我訂婚後離開這裡嗎?變成逃走的人魚。”
“我沒有這種想法。”
“如果我把你栓在身邊一輩子呢。”
少年撩起眼瞼,繼續追問。
步野雪聽到這裡也頓了一下。
有這種好事?
“我不知道誰和你說了什麽,但是,”步野雪轉了下手裡的打火機,說,“我對你不止是忠誠……你想怎麽用我都可以。”
一個邪惡貴族和被他禁錮的人魚,如果不是因為系統,除了忠誠之外還能有什麽別的關聯?
他不解:“我用你做什麽?”
“只是這麽一說,”說到這裡,步野雪也挪開眼,“別在意。”
此時宴會還未開始。
學院宴會有一場開幕的合唱節目,這時候參與的學生們都在藝術樓排練。
近來除了異種到訪的事之外,十二區風平浪靜。今天下午沒有別的安排,崔碧靈帶著人魚去了那裡。
大廳裡很空曠,之前的合唱歌聲更明顯了,正從樓上如流水慢慢地淌下來。
這個時間點,不乏有排練的學生從走過,他們頻頻側目,大廳左側,崔碧靈坐在裡處沙發裡,黑發,戴耳墜,細白的雙手將光屏豎起,不知在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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