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溫順?”如慣例把伺候的人都趕到外面去了,皇帝才輕聲對著倚在床頭拿著自己頭髮把玩的遲禦說道。
遲禦身子已經有些力氣了,聽這話不由得反駁:“臣何時待陛下不溫順了?”
“你指著朕的鼻子罵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皇帝輕描淡寫道。
遲禦頓時語塞,好一會兒才道:“那是討論軍國大事。”
可是被皇帝這樣一說,遲禦也想起很多事來。
比如一開始,越國朝堂吵吵嚷嚷地,他也知道若是自己領兵必不可能往越國齊國的戰場,便請命往更南邊打南蠻去,越國朝臣自是紛紛反對,隻秦肅力排眾議,許他領兵。
又有,他帶來的兩萬親兵,秦肅沒有分開,而是直接編入新軍。
還有攻打文江城的時候,守城的是他的舊同事,他前一晚和秦肅商量作戰計劃時就是吵到指著秦肅的鼻子罵人的,還想過撂挑子不乾。
應該說整個和齊國的大戰,他內心是心懷愧疚的,覺得自己是賣國賊,為著齊國內部兵力分布和情報的事還曾經和秦肅就在這房間裡打起來了,差點沒把秦肅頭皮拽掉一塊,現下想想也覺得後怕。
有一次半夜盯著秦肅看半天,秦肅也沒說什麽。
遲禦邊想邊覺得心虛。他摸了摸鼻子。
皇帝不欲深究這些,他和衣上了床,攬著遲禦躺倒:“過些日子你就上朝來吧,朝上都快翻天了,那些齊國舊臣偏生什麽都要扯上你,真想把他們都砍了。”
遲禦睡了一下午,這時候正清醒,卻見身邊的皇帝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心裡又是一震。
床榻安睡,秦肅是真的很信任他了。
翌日,皇帝上朝的時候紅杞帶了一批宮女來,有些是今年小選進來的,有些是做熟手的。
遲禦入宮兩年,其實住在宮裡的時間很少,他也記不得之前伺候的宮女是誰了,這時確要補齊了皇后名下的四大宮女十二小宮女了。
遲禦便盡著眼緣,挑了幾人,補齊了。
四大宮女便是紫竹,白芍,綠枝和青楓。其中紫竹最為沉穩,綠枝偏明妍歡快些,青楓還帶著些孩子氣,白芍則最為細心。
紅杞又上報了大選的消息,遲禦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現下不僅要幫皇帝掌兵管前朝,還得連人家後院一起管著。
晚間卻又聽皇帝抱怨:“一個一個都想往朕的后宮塞人。”
遲禦無奈:“該抱怨的是臣,什麽都得管。”
皇帝卻勾著嘴角道:“該辛苦你的是擔下‘不賢’的名頭,朕可是下定決心要讓老家夥斷子絕孫。”
我的名聲早沒了。
遲禦腹誹道,我這邊又是通敵賣國(齊國舊臣眼裡),又是殘害舊主(齊王眼裡),還管著人家皇帝不留嗣(越國朝臣眼中),能有什麽好名聲?無非是佞幸佞臣罷了。
這都還可以接受。
要是之前遲禦說不定會為了這個傷神,畢竟這時代當官就為了名聲,流傳千古出佞臣來,可不是得難過?但遲禦了解的很,所謂正史野史在後人解讀是何種樣子。
若是自己和秦肅的事流傳至後世的後世,說不定還會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名呢,他們合該來看看秦肅的后宮堆著多少男人女人。
只不過都是些可憐人罷了。
遲禦壓根不在意這些,他隻養病,半個月便能下床了。
又過了幾日,遲禦眼見秦肅心情不錯,提出要去齊王府一趟。
這齊王就是被強迫退位的齊國國君,曾經的皇太子了。秦肅連想個名字都懶,直接在京中選了個荒廢的舊王宅(他爹所封的王侯多半在他攻進皇宮的時候被他砍了)把人扔在裡面了,這就是三個多月。
“你想去齊王府?”皇帝當時面無表情反問。
遲禦點頭:“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的。太醫總說我鬱結在心,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件事了。”
皇帝嗤笑一聲,還是應允道:“朕和你同去。”
——可是我們兩個一起去,齊王還能說出些什麽?
遲禦本來打算就他和齊王兩個人的情況下挖出些什麽的,這下也隻好無奈的同意了。
他和齊王一同長大,總覺得齊王的怨恨來的莫名,成王敗寇是常事,他不覺得齊王那般沒有溝壑,隻覺得是不是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
齊王府坐落在京城靠東的地方,原先是上皇所封榮安侯的住所,便是先皇那位寵妃的娘家老父了。你知道這位前榮安侯的下場。
遲禦一路乘著馬車,這裡五年前還掙扎在戰亂中,現在看來也足夠安寧繁華了。
即使皇帝一開始搶皇位並不是懷著多麽遠大高尚的目的,現在也在努力做一個好皇帝了。
他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皇帝,那人正神色莫名地看著喧囂的集市。
齊王府一眼望去就顯示出幾分蕭條。
前朝榮安侯在時這裡自然多有奢華,五年前皇帝登基後這裡就荒廢了,也沒經過修繕整理就直接在戰爭結束後把前齊皇現齊王給丟到了這裡。
齊王也倔,帶著幾個妻妾就住在了這裡。
只有幾個宮裡賜下的下人侍女,還不夠人手一個使喚,隻得自己收拾了幾個院子草草住著,領著王爺的那幾分俸祿過活,過了數月也還過得下去。
齊王府當然是沒有守門的,也因此遲禦得以看了幾眼齊王府的外觀,有了個心理準備,這才上前去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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