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這些事後, 裴澈便帶著人手和江淼一道回去了。
路上, 譚老一直在研究手邊的幾塊石頭。江淼每塊都掂了掂,覺得都挺重的。
“這應該是礦石吧?普通的石頭好像沒這麽重。”
“有可能,隻不知是什麽礦。”
“不同的礦,量刑的輕重也不同嗎?”江淼有些好奇。
“根據大梁律令,若只是普通的采石,這些人不報官府,私自采石,凡參與者家當充公,杖一百,徒十年。不過,像這裡開采時間特別長的,會酌情加重刑罰。”
“若屬鐵銅錫鉛礦種,不報官府,私自采石煉化,凡參與者三族以內殺無赦。九族之內盡皆流放千裡。”
“若屬金銀礦,參與者九族盡誅。”
裴澈把量刑標準一說,江淼立刻沒了聲音。這一刻,他無比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如今所在的是一個皇權至上的時代,是一個輕易便能剝奪人性命的時代。不過他也明白,朝廷對於鹽鐵這兩項十分重視,有人在這上頭動手,無異於觸動國家根基,和造反也沒什麽兩樣了。
“那些被騙來的百姓,算參與者嗎?”江淼的語氣有些沉重。
裴澈搖頭:“他們是被人以手段拘禁在此,並無自己的意願采石,焉能算參與者?但是那些看守,明知這是違法犯忌的行為,卻還是助紂為虐,理當同罪。”
江淼歎了口氣,現在就看這些是什麽礦了。
“我已經寫了折子遞上去了,承天知府應該不久就會趕來,我只需將此事報上去,無論是量刑還是其他,都要交由上面的人查辦。”裴澈道,他一個小小知州,在涉及這種大案時,作用只有這些了。
入了城後,江淼和譚老繼續往前去測試石頭的屬性,裴澈則帶著人手直奔大通糧鋪。
他們到時,大通糧鋪一如之前模樣,店門關得緊緊的,看著像是已經停業的店鋪。可若是仔細看,會發現這裡的邊邊角角都打理得十分乾淨,顯然不是沒人管理的。
裴澈讓衙差們將前後門一起堵了,保證這大通糧鋪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才作罷。此時正值上午,百姓們見官府這麽大動作,都好奇地站在不遠處,想看看這大通糧鋪到底是犯了什麽事了。
說起這大通糧鋪,滄州百姓只有恨的。要不是它當初關門關得早,恐怕鋪子都要讓這些人砸了。現在看它被官府圍了,大家心中一陣快意。
“大通糧鋪的管事何在?”一個嗓門大的衙差連問三遍都無人應答。
裴澈將他招至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那衙差點頭之後,又站到了店門前,大聲說道:“今日傍晚之前,若管事不出面,官府將立即查封大通糧鋪,裡面的一應物資,全部充公!”
這話他也念了三遍,保證附近的人都聽見後,他們退至店鋪之前把守,不讓任何人接近這裡。
裴澈回到衙門,這會本該是吃午飯的時候,衙門裡卻滿滿當當都是人。他們一見到裴澈,立刻蜂擁上前,七嘴八舌地說道:“裴大人,您昨個上哪去了?”
“裴大人,聽說滄州外郊有大案,怎麽不吩咐屬下們去辦呢?”
“裴大人,屬下等是很願意替您分憂的。”
他們熱情洋溢的樣子讓人心裡十分不適,不過裴澈也知道,他們如今這幅模樣,是覺得上回在滄州綠上面吃了虧。他們之前不看好那座茶山,在裴澈分派任務時便也不願接手,最後隻好他和江淼自己帶著人手操持。後來茶葉賣出錢來了,他們沒參與,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裴澈決定大把銀子的去向,令人忍不住扼腕歎息。
現在他們聽到風聲,哪還忍得住不來分一杯羹?
裴澈不是個專權的,何況這種事多些人分擔自然比他一個人死守秘密的好。說起來,就算上面要追究他們這麽多年的失察之責,他這個上任未滿一年的知州也擔不了多少乾系。倒是這些人,上次被蒙騙丟了朝廷的臉,這次又是失察之責,也不知道官職還能不能保住,尚且給他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吧!
裴澈微笑著將他們請到了書房裡,將這段日子他在追查的事以及發現的秘密告知了眾人。底下的官員們先是驚喜交加,而後目瞪口呆,最後一臉如喪考妣,變臉之迅速堪比川劇演員。
他們要是知道,這些無傷大雅的失蹤案最後會演變成這樣一個局面,那他們當初一定會下令徹查此事,就算把滄州外面這些山翻個底朝天,也不會讓那些人跑到這裡作祟。只可惜,事情已經發生沒有後悔藥可吃了。
就在他們萬分難過之後,裴澈又把大通糧鋪的事情說了,這下,他們更是如霜打的茄子一樣,整個人都蔫了。吃了這麽多年的低價糧,要說他們和大通糧鋪沒有關系,估計誰也不會相信。雖說自他們關門之後,幾乎再無往來,可要是大通糧鋪果然就是私自采石的背後推手,那他們就完了。
“還請裴大人為我等指一條明路!”一雙雙期盼的眼睛看向裴澈。
裴澈道:“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大家齊心協力,將案子辦妥當,到時候將功折罪,說不定能求皇上網開一面。”
底下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除了照辦之外,他們也別無他法。
送走這些人後,裴澈也起身往家裡趕。他們家現在正在吃飯,小石頭和裴沐都不挑食,這幾個月來,就像春天裡的小筍一樣飛快地拔節,隻幾天沒見,裴澈就覺得他們好像又長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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