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隋雙眼血紅,身上漫出一股又一股的煞氣,那些煞氣化作一條條猶如鎖鏈的東西,將薑邑的四肢完全扣押在床上。
“……”只要使出幾分神力,薑邑就能輕易獲得自由,可是他沒有,一動不動地躺著,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趙允隋瞧他走不了了,眼底的不安立馬褪去大半,繼續給他擦臉,擦完了又轉身出去,很快端來了一盤切好的西瓜,拿著一塊來喂他吃。
幻境裡的一切都是根據現實演化而成,趙允隋能拿出西瓜,說明小屋裡真的儲存了西瓜。
薑邑吃了一口,說:“我想坐起來。”
趙允隋垂眸摟著他坐起來,繼續喂他吃西瓜。
西瓜被井水冰過,涼絲絲的,很甜。
薑邑吃得很大口,沒一會兒就吃完了,他說:“好吃。”
趙允隋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過了會兒,又重新端來一盆水,給他擦洗滿是西瓜汁的下頜,擦乾淨了,重新上床將他抱在懷裡。
外面的日光越來越烈,放在往日,薑邑早就出了一身汗,可是如今,連半滴汗珠都沒有。
趙允隋還是習慣似地抬手去他額角擦汗,可觸摸半天,那裡乾乾淨淨的,瑩潤溫暖,絲毫濕潤都沒有。
他一下不動了。
薑邑說:“趙允隋,我沒有死,但確實不是人了。”
趙允隋翻過身,用力含住那雙唇,他親得很急很重,親完離開後,由上而下地看著他,不多時,那張臉終於有了變化。
薑邑看到有東西從他眼裡掉下來,開始是一滴兩滴,之後就是成片成片地往下淌。
他死死抱住薑邑,頭埋在他耳後,喉結滾動幾下,竟像個小孩那樣哭出聲來。
薑邑攥著他的手,什麽話都沒說。
趙允隋哭得幾乎失聲,抖著睫毛問他:“你還會走嗎?”
薑邑更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可很難得的,趙允隋居然沒有繼續追問,看了他幾眼,突然啞聲說:“我已經買好了鋪子,你以前說要開棺材鋪……什麽時候開張?”
薑邑一愣。
趙允隋又道:“明天就是個好日子。”
薑邑沉默片刻,說:“那就明天開張吧。”
幻境可以模擬人間的情景,也可以模擬人間的歲月,薑邑平靜地想,他其實也可以模擬出一輩子來,現實中一年的時間,完全夠了。
他如此想著,便也將幻境裡的范圍擴大,不僅有了景和物,連花清鎮以往的居民也被他幻化而出。
棺材鋪順利開張,一切都和曾經的想象一樣,錢賺得正好,日子不算忙也不算閑,他們一個算帳一個跑去神醫那裡打聽哪兒死了人,然後一起製作棺材。
趙允隋什麽樣的棺材都會做,薑邑最喜歡看他做木活兒,明明很普通的活兒被他坐起來像是雕琢什麽美玉,最後的成品也確實堪比美玉。
小鬼在幻境裡有了一對好爹娘,偶爾會在他們門口玩鬧一陣才離開。
幻境裡的時間過得飛快,一年眨眼就到了,除夕當天,薑邑買了很多糖,喜滋滋去找趙允隋,可一到院子,腳步就停下了。
趙允隋正在給院子裡的花澆水。
小園子的花大部分花期都很短,冬天幾乎就沒有花可開了。
可那些花,全部好好地開著。
這是幻境的缺陷,會模擬現實中的情境和時間,可裡面的生物卻是按照現實裡的時間來走,幻境裡過去了一年,現實種不過幾天,怎麽可能就順應幻境的季節枯萎凋零呢?
明知道這都是假的,趙允隋視而不見,還甘之如飴。
……
薑邑回了屋子,他看著那些趙允隋為自己準備的手爐,看著看著,就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他很生氣,但又不知道自己是氣什麽。
趙允隋進屋的時候,他抱著手爐回了床上,不睡,隻窩在被褥裡發呆。
可窩著窩著,腦子裡想了太多事,就禁不住睡了過去。
薑邑隱隱感覺有人過來,拿著木梳給他梳頭髮,梳順後又悄悄把他的頭髮和自己的白發打成結,一縷一縷都打成結,玩得不亦樂乎。
薑邑想睜眼去看,可還是忍住了,慢慢低下頭,任由自己陷入夢境。
神仙做夢和凡人不同,後者不可控,前者做夢卻是基於現實,任由自己控制。
薑邑走到那片白茫茫的霧裡,他問系統:“現實中過了多久?”
系統:“十來天。”
薑邑垂眼繼續往前走,他走入那片白霧中,看到了不同的時光畫面,這應該就是神仙夢境的選擇。
看到其中有個畫面閃過的是趙允隋年幼的模樣,他一頓,問系統:“神仙可以通過夢境改變過去嗎?”
系統:“這個世界是可以的,但有所受限,不會讓你穿梭到非常重要的人生轉折點,所以也改變不了太多。”
薑邑並不需要去很重要的過去,他隻想重新回到和趙允隋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他一直在想,自己主世界和趙允隋並沒有交際,可趙允隋卻因為年少時的幻境一遇就記住了他,那所謂的“熟悉感”,是不是只是來自童年的那一次初遇?
如果他自己起先沒有把趙允隋錯認為天道,哪怕他能夠搶先一步鏟除邪祟飛升,趙允隋就算晚一些,大概也會成仙,最起碼,永遠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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