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剛聽到了什麽?
死去的陳才義怎麽就是陳大勇了?
那人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嗎?他是瘋了嗎?
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原本還站在棺材前的青年轉過身,撿起一支掉落的樹枝,破開風,直朝不遠處的陳大勇襲去。
這一出猝不及防,陳大勇慌得後退,本以為躲開了樹枝攻擊,誰知下一刻那青年就以手作刀,飛快地朝他面門劈來。
生死關頭,氣氛突變。
“本來不急著吃你,是你找死!”原本驚慌不已的人變了臉色,可驚慌還沒徹底消失,憤怒張狂之情就出來了,猶如裡面住著兩個人,此時換另一個人出來,那人徒然張大嘴巴,身體竟瞬間變成老虎的壯碩模樣,頭上卻頂著人的臉,他的嘴角咧到了耳後,面目猙獰,竟要將薑邑一口吞入腹中……
天陰沉沉的。
血流了一地。
沒能跑掉的人群瑟瑟發抖,膽子小的,直接捂嘴哭了出來。
樓卿山快步走到那頭圓滾滾的卷毛老虎前,捂著他的嘴巴:“不吃了,髒,他是殘念化成,你現在吃到肚子裡,也是一團煞氣,不管飽。”
扇著翅膀的窮奇用鼻子呼了呼氣,一雙眼睛嫌惡地瞪了地上那攤馬腹的殘影,隨即抬起爪子,“嘭”地踏成灰燼。
轉眼,薑邑變回人的模樣。
這算是馬腹自己送上來的。
因為鬼畫的限制,薑邑沒有法力,自然和凡人一樣。
可這馬腹實在蠢笨,看有人來搗亂,竟直接現身……馬腹一出現,那煞氣自然隻多不少。
窮奇是凶獸,當然不需要法力,有煞氣就夠了。
馬腹能在鬼畫裡變化,窮奇怎會不能?
蠢就算了,怎麽還那麽虛?
打起來真不過癮。
薑邑正不滿,背後涼風襲來,以為是什麽別的邪祟,他正要還擊,誰知眼前一黑,風聲過後,周圍空蕩安靜起來,猶如到了另一個境界,何家村的一切都不見了。
並未詫異多久,耳裡就傳來樓卿山微沉的聲音:“鬼畫是依據邪祟而生,馬腹一死,身為凶獸的窮奇,會成了鬼畫的新主人。這畫應該在告訴你這裡發生的一切,裡面可能還會有騙你留下的障眼法。”
“知道了。”薑邑頷首,忽地想起自己此時動作對方未必能看到,要再開口,又聽樓卿山說:“別怕,你隻管照著意願去走,我會來找你。”
“找你”二字一落,薑邑就徹底與外面隔絕,絲毫聲音都聽不到了。
眼前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叫好聲,薑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問:“這位是誰?”
那是陳大勇的聲音,可與他在畫中所遇到的“陳大勇”說話語氣截然不同,嗓音清潤,有些不好意思。
“來咱們村借住的那家戲班子裡的武生,好像姓宋……”
“他還會吹竹簫啊?”
“吹得還很好呢!”
……
走過那片黑霧,薑邑走到了一個小院前。
那是李保田家的院子,穿著一身勁裝的男人練了會兒功,然後笑著和李保田說著自己走南闖北遇到的事兒,說話間,余光看向院門,滿眼疑惑。
陳大勇似乎有些不敢進來,手裡拿著一支玉簫杵在院門。
男人幾步走過去:“有事嗎?”
陳大勇緊張起來,他說:“他們說……你吹簫很厲害。”
男人哈哈笑了兩聲:“哪有,騙騙小孩子罷了,我也是在外跟人學的,不精,讓你見笑。”
陳大勇搖頭,好一會兒不說話。
男人也不離開,似乎看出他不太會與人交談,耐心等著他下面的話,終於,天邊夕陽都要落下去了,陳大勇終於說:“我娘生前給我留下一支玉簫,可我不會……就想來請教你。”
薑邑往前繼續走,路邊的畫面如同戲台上加速的戲曲一般匆匆而過。
他看著陳大勇和武生每日一起練簫、說笑;
他看著陳大勇低頭走時被衝過來的豬追而驚恐,一群人笑他沒男子氣概,武生上前攆了豬說:“若那些氣概用來笑話人,想來有沒有也不重要了。”
……
他看到雨如落花淅淅瀝瀝而下,陳大勇將那支玉簫送給了武生。
他看到陳才義撞見了這一幕。
他看到天氣陰晴不定,風雨欲來,陳大勇抖著肩膀衝陳才義說:“弟弟可以走,我也可以走!”
他看到陳才義打了陳大勇一巴掌:“你弟弟是個有主見的好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也能闖出一番事業,據說都在安城開了兩家鋪子,你呢?你也配跟你弟弟比?!老子納那麽多妾你當是為了誰,還不是怕我老陳家斷子絕孫?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破事!”
“不是破事!”陳大勇嘴唇發白,全身抖動,可依舊在好好地說,“不是破事,我和宋南說好了,我們可以去南邊自己過……”
陳才義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我一個有用的兒子跑了,你這個沒用的也要跑?沒門!”
雷聲轟隆,終於要下雨了,薑邑往前走,他看到急匆匆給陳大勇敷藥的武生,看到了急匆匆收拾包袱的武生,看到了急匆匆將一幅畫展開給陳大勇看的武生:
“這事我隻告訴你,這畫有問題,雖是一位老爺賞的,可我覺得不是好東西,邪氣得很,後來去打聽,那老爺自從有了這畫,家裡就災事不斷,但班主就是不信……班主對我不薄,我不想戲班子以後遇到不幸,我想走之前找個地方把它給燒了……別怕,我們分頭行動,你先走,在村外的岔路口等我,我到時候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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