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池雪焰一樣,沒有搬走全部東西,隻取走一些常用的物品。
花瓶等待著花,臥室等待著主人。
他等待著池雪焰去完成想要做的事。
有結局的等待是幸福的。
那個日子到來的前一晚,池雪焰去主臥裡的浴室泡澡,浴缸裡已經放滿了溫度恰好的水。
他關上門之前,語氣平常地對賀橋說了晚安。
賀橋也輕聲道:“晚安。”
浴室暖黃的燈光將他的發色照耀得很柔軟,一種幾近透明的柔軟。
而賀橋轉身,像往常那樣離開暗著燈的主臥。
他經過床邊時,下意識看向那個日漸熟悉的床頭櫃。
淡銀月光沐浴著空置的美麗花瓶。
冬夜的玻璃窗外,輕盈地飛過一隻翩然的蝴蝶。
它路過一扇扇相似又不同的窗,徜徉在時而昏暗時而斑斕的夜色裡。
閃爍的霓虹燈光下方,玻璃門不斷開合,年輕的顧客們湧進這家開了好些年的老牌酒吧,享受各不相同的夜晚。
一貫很喜歡跟客人聊天的酒吧老板,今天似乎有事要忙,正坐在吧台後面,盯著手機屏幕撓頭髮。
王紹京這輩子再也不想聽見的算命這兩個字,還是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了。
最近跟算命杠上了的池雪焰,又托他辦一件事。
其實事情很簡單,並不麻煩,就是聽上去十分離譜。
跟發一條配文煽情的朋友圈動態差不多,但是要更加令人摸不著頭腦。
王紹京甚至懷疑,這位思維跳脫常有驚人之舉的老朋友是在搞什麽行為藝術。
因為他知道池雪焰以前根本不相信命運這種東西,更遑論算命。
而王紹京也是不信的。
見過越多喝得酩酊大醉或淚流不止的客人,他就越不相信命運。
他覺得所有人的命運幾乎都是破碎的,只是裂痕的程度不一。
人生都是第一次,太容易犯錯,也太容易受傷,有時候,剛覺得痛了就會縮回手,有時候,會在不知不覺中越錯越多,直到覆水難收。
與其說是玄之又玄的命運,不如說是觸手可及的選擇。
比如王紹京就選擇了答應幫這個小小的忙。
因為他拿老朋友沒辦法。
酒吧老板懷著滿心困惑,給那位至今不知道名字,所以備注為“對恐怖片沒興趣的研究生”的客人發去消息。
[SCA酒吧-王:媽,建設路那一片最近搞封閉施工呢,到處挖得亂七八糟,您老明早買菜就別圖省事往那鑽了,給我省點心行不?]
發出這條明顯牛頭不對馬嘴的消息後,王紹京忍不住給自己倒了杯酒定神。
池雪焰給了他一段意味不明的信息,語氣是他用自己的習慣潤色的。
……他這輩子都沒乾過這麽奇怪的事。
反而還顯得有趣了起來。
作為飽覽眾生相的酒吧老板,對怪事的接受度總是高一些。
這條消息對那個研究生來說,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他不知道,因為看這段話時實在一頭霧水,差點想去臨時進修一下密碼學。
但王紹京寧願相信,是有意義的。
就算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行為藝術,也是一種意義嘛。
一小時後,他總算等到了對方的回復。
[對恐怖片沒興趣的研究生:?]
收到這個冷淡的問號,王紹京長長地松了口氣。
池雪焰叮囑過他,一定要確保對方看到消息。
他終於能進行最後一步:浮誇且拙劣地打圓場。
[SCA酒吧-王:哎喲我去,怎麽發錯了!我想發給我媽來著。]
[SCA酒吧-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忽略我啊,別介意!]
緊接著,他熟練地發了一串“打擾了”的磕頭表情包。
最後,給這段無厘頭的聊天對話截圖,發給池雪焰,宣告收工。
池雪焰跟他道謝,然後學他,也發了一串“打擾了”表情包。
王紹京就笑了,叮囑他別忘了過兩天來看樂隊演出。
酒吧過年打烊前的最後一次活動。
跟新老朋友們聚完之後,王紹京要回家過個長長的春節。
他媽當然不會去建設路買菜,她在老家呢。
老兩口提前大半個月就開始備年夜飯了。
一想到那桌子菜,怪饞的。
辦完事,王紹京收起手機,躲在吧台後吃了包零食,然後才起身,笑眯眯地招呼著或熟悉或陌生的客人們。
“喲,來了啊,好久沒見。”
聲浪彌漫的酒吧裡,人們頭頂的燈光昏暗地閃爍著。
寂靜的實驗樓走廊上,前方的窗口流瀉出唯一明亮的光線。
年輕的學生路過這個房間,忍不住伸手敲敲門,探頭同裡面的人打招呼:“還沒走啊?”
他望進去的時候,倒覺得稀奇,一貫與娛樂絕緣的老陸居然在看手機。
陸斯翊抬頭,應聲道:“準備走了。”
他已經完成了今天規劃好的進度,準備離開實驗樓回寢室時,發現手機上收到一條奇怪的消息。
對方解釋說是發錯了。
消息發錯人是常有的事,陸斯翊本來不會在意,但那條消息裡有個他很熟悉的地名。
相熟的同學問他:“那一起走啊,你站著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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