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還沒打開過那個絲絨盒子,只能模棱兩可道:“還行,暫時戴一下,以後再換。”
韓真真哦了一聲,換了個話題:“你們倆走在一起,看著還挺般配的。”
池雪焰太了解她,失笑道:“媽,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韓真真小聲道,“賀橋看起來是個好孩子,但萬一相處起來不好,你就收拾他,我和你爸也跟你一起收拾他。”
她說得很快,似乎是不想讓兒子覺得厭煩,又轉而問道:“領證這麽倉促,那婚禮還要不要?你想辦嗎?”
“想。”池雪焰耐心地回答她,“我們還沒想好要什麽風格,你喜歡哪種?”
以兩邊的家庭背景,婚事自然不會無聲無息地進行。
“我要好好想想,現在新花樣太多了。”韓真真總算高興了一點,嘀咕著,“對了,我得去找人算個好日子。”
看出母親輕松神情背後的擔憂與不舍,池雪焰難得沒有反對她的迷信舉動。
他去廚房熱了牛奶,放到韓真真面前,再細心地插上吸管:“敷完面膜早點睡覺,我先上樓洗澡。”
重新靜下來的夜裡,窩在沙發裡的母親朝忽然間有了伴侶的兒子招招手:“焰焰,晚安。”
池雪焰的手心握著小巧堅固的戒指盒,褪去了平日裡的散漫不羈,回眸溫馴地應聲:“晚安,媽。”
漫長又特殊的一日終於結束。
池雪焰抓住周末的尾巴,一口氣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起來,他說要去找賀橋,恢復了往日模樣的韓真真當即擺擺手趕他出門。
穿過熟悉的街道,池雪焰獨自走進霓虹燈尚未亮起的SCA酒吧。
營業時間還沒到,店裡沒有客人,四處殘留著狂歡後的痕跡,王紹京扶著梯子,站在上面的酒吧員工正小心翼翼地揭下電影海報。
大反派醫生的白色衣角被卷起,放進幽深的海報筒裡。
王紹京見到他來,略顯驚訝:“大白天的,稀客啊。”
池雪焰笑了笑:“過來坐坐。”
再次來到這個曾經意味著快樂和放松的地方,已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境。
這是他命運陡然扭轉的起點。
他在吧台前坐下,王紹京忙完了手頭的活,走過來親自招待他:“喝點什麽?”
吧台上放著一個收納箱,裡面全是手機、眼鏡、鑰匙之類的小物件,池雪焰掃了一眼,應聲道:“隨便。”
“那就給你來一杯失戀特調。”王紹京打趣道,“一般只有失戀的人才能點,你是例外。”
他動作熟練地調酒,絮叨著瑣事:“昨天凌晨玩瘋了,到早上才歇,現在年紀大了,我睡了一天才緩過來,一回來又跟當鋪老板似的,等著這幫小孩上門來找丟了的東西。對了,那天你走得倒是早,這幾年來頭一回中途離場,忙去了?”
王紹京說到這兒,將杯子輕輕推到他面前,終於換上正經語氣,問候明顯有心事的老朋友:“小池,出什麽事了?”
聽見這個稱呼,池雪焰的面孔上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伸手握住了玻璃酒杯,白皙修長的指節上還沒有戴過戒指的痕跡。
“說不上來。”池雪焰低聲道。
他只是有一點茫然。
一種暫時躲開驚濤駭浪後,凝視著平靜海面時緩緩滋生的茫然。
池雪焰不知道下一次風浪會在什麽時候來,更不知道它們是否真的會來。
但他的生活已經不可複原地改頭換面,要與陌生的愛人攜手前行,要極力欺騙最親近的家人。
盡管他平日裡以追求新奇為樂,盡管他嘗試說服自己,這都是必要的,可難免在某些瞬間產生深深的懷疑。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確的嗎?
王紹京觀察著他晦暗不明的神情,了然道:“你想聊天就叫我,不想的話酒管夠,我會記得叫輛車送你回去的,盡量不讓你在這兒一覺趴到天黑。”
池雪焰揚了揚唇角,笑道:“行。”
外面傳來敲門的動靜:“有人在嗎?”
王紹京駕輕就熟地高聲應道:“來找東西是不是?進來吧!”
大門推開又合上,陌生人走到吧台邊,對王紹京道:“你好,周五晚上我和朋友來過這裡,今天才發現丟了一串學校實驗室的鑰匙,他正好回家了,所以我先替他過來找找看。”
王紹京指指一旁的收納箱:“都在這兒了,找到後要登記一下你的電話和拿走的物品,萬一回頭髮現拿錯了。”
“好,謝謝。”
池雪焰盯著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出神,沒有在意周遭的動靜。
直到對方主動出聲叫他:“池雪焰?”
池雪焰驀地僵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陌生人的聲音稍顯耳熟。
他轉頭,看到那個氣質冷淡疏離的高個子男生。
陸斯翊見到眼前人陡然變得錯愕的神情,話音頓了頓:“……我應該沒記錯名字吧?”
外形出眾的陸斯翊經常被人搭訕,基本是轉頭就忘,那天晚上被朋友們拉來酒吧看恐怖電影,他在狂歡的人群裡低頭算著難解的公式,有個紅色頭髮的陌生人遞給他一塊寫字板,聊了幾句。
原本他沒有放在心上,但在兩人互通了姓名後,對方的神情似乎有些失魂落魄,隨即草草結束了對話,那種微妙的怪異感反而給他留下了印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