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一旁早餐鋪的老板抬手擦去額頭的汗水,從熱氣騰騰的蒸籠邊探頭出來,熱情地招攬著他們:“兩位嗎?坐這裡,吃點什麽?有包子,餛飩,小籠——”
喧囂聲中,寂靜與暗色一並消失了。
賀橋望了一眼旁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蒸籠,然後轉頭認真地問他:“你愛吃哪一樣?”
他的語氣裡透著不太熟練的溫柔,默認著將要轉變的身份與關系。
仿佛剛才的幽深只是光影帶來的錯覺。
池雪焰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喜歡這個接受求婚的方式。
“每樣都不錯。”他說,“我最喜歡小餛飩。”
老板很快端來兩個熱乎乎的湯碗,清澈的湯水裡飄著幾縷紫菜與蛋絲,淨白的餛飩皮裹著一小粒肉餡,在碗裡與蝦皮一起打轉,清淡鮮美。
池雪焰想,今天的餛飩似乎有種特殊的味道,格外熨帖。
四周漂浮著熱鬧的生活氣息,悄然為過去從未思考過的結婚二字注入了實感。
盡管只是協議結婚。
池雪焰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故事裡會對陸斯翊如此執著,畢竟到昨夜為止,他對那個陌生人的印象僅限於感興趣,但他不清楚故事裡既定命運的兌現方式,萬一是不可違抗的強製力呢?
外觀體面的婚姻至少算得上是一堵防火牆。
而且牆內的另一半,是個看起來頗為可靠的隊友。
不過,雖然他們現在對於協議結婚這一點達成了一致,接下來仍然有很多細節要處理。
比如將協議正式地落實到紙面上,又比如讓彼此的家人接受他們將要結婚這件事。
吃完早餐後,池雪焰正打算跟賀橋討論一下之後的安排,他抬起頭,卻見到他正望著馬路對面。
一輛外觀低調的黑色豪車在體檢中心外的大門旁停下,很快,賀橋的手機鈴聲響起。
賀橋接起電話,主動道:“哥,我在斜對面吃早餐。”
池雪焰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不光是因為突然出現的哥哥,還因為賀橋發生了微妙變化的語氣。
他在兄長面前表現得很聽話。
雖然在自己面前,賀橋同樣是順從與好說話的。
但隱約有一點不同。
在池雪焰饒有興致的視線裡,黑色豪車掉頭,停在了早餐店旁,後排車窗緩緩降下。
賀霄的五官與賀橋有幾分相似,兄弟倆都繼承了父親銳利俊朗的面部線條,但氣質迥異,很明顯能看出來一個是斯文穩重的哥哥,一個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弟弟。
池雪焰上一次見他大概是在財經雜志裡,餐飲界巨擘萬家集團的少東家,那時是診所裡的同事在看雜志,他隨意地掃了一眼,絕對想不到未來會有這樣的交集。
賀霄沒有下車,他對主動走過來的賀橋道:“我本來打算接你去看車。”
昨天在咖啡館通電話時,他答應周末陪賀橋去選車。
他的語氣很溫和,又朝坐在原地的池雪焰看了一眼,面上浮現了然的笑意:“不過,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賀橋的回答裡顯出幾分窘迫:“……沒有,我們已經吃完了。”
面對這位已知比自己要“善良”一點的二號反派,池雪焰則表現得落落大方,十分自來熟:“我還以為你是專程來找我麻煩的。”
車窗降到了底,賀霄笑著問他:“為什麽?”
“他體檢抽了好幾管血,我看著都有點暈。”池雪焰的口吻恣意,“誰讓他打賭輸了呢。”
“願賭服輸,應該的。”賀霄重新看向弟弟,露出恍然的神情,“怪不得你大清早的跑來體檢。”
賀橋看起來不太適應眼前的場合,急切道:“哥,今天不看車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好,我不當電燈泡了。”賀霄臉上笑意更深,“玩得開心。”
他最後朝池雪焰頷首致意,車窗合攏,隻留下越來越遠的黑色影子。
望著遠去的豪車,池雪焰總算起身,走到了賀橋的身邊。
想起相親前母親介紹賀家時說的話——家境優渥,關系融洽,每個人都寵著賀橋,池雪焰的心裡不禁升起幾分感慨。
“他好像不太看得起你。”池雪焰評價道,“也不太看得起我。”
賀橋看過來,目光中寫著疑問。
“這是身為大反派的直覺。”池雪焰開了個玩笑,然後坦誠道,“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下車。”
仿佛坐在那裡就已經掌握了全局,有種不動聲色的睥睨。
聞言,賀橋笑了笑,沒有讚同也沒有否認:“或許吧。”
池雪焰不打算干涉對方的家務事,轉而問道:“你要買車?”
“只是隨口一說。”賀橋搖搖頭,“昨天我跟他說看到了一輛很酷的新車。”
“是我那輛嗎?那是今年的新款。”
“……嗯。”
“眼光不錯。”池雪焰的語氣上揚,“我陪你去買,當場就能提車。”
賀橋有些意外,隨即對上池雪焰躍躍欲試的眼神。
“這是一個很好的細節。”他笑著說。
一小時後,池雪焰將車鑰匙拋給相熟的銷售,讓他將自己的車開回家裡,自己則坐進了賀橋剛剛刷卡買下的新車。
與他的寶石藍跑車是同款同配置,唯一區別是車身的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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